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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能有几多愁 (龙霆)



其实这才是昆仑弟子从来都不喊法术名称就开打的原因。

其一:即使不喊法术名称,应该也不会有人误把法术的起手势当作某某欢迎你;

其二:大概不会有人傻缺到在打架之前来一场激情澎湃的天气预报。

苍魇眼睁睁看着脚下那个舞着团扇扑蝴蝶的女子在火里化成灰烬,忽然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非常欣赏何欢上来就打的态度,但是当自己也是纸人的时候,这就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能不能先放我们出来再烧屋啊!

救命啊!

一直躺在墙角毫无反应的问仙忽然间金光大盛,腾云驾雾一般慢慢漂浮起来。

你丫的,装死千日,用贱一时!

不是,用剑一时!

“来自无夷,去自无域。出为风雷,动为霹雳!”不知道是不是莫砚的邪气受到限制,画里的世界不再像先前那样动弹不得,苍魇迅速站起来伸手挽了个剑诀,“剑来!”

嗖!问仙果然呼啸而来,剑尖一荡,径直刺进了画面中央!

苍魇的胸口!

整个画面剧烈的震荡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颠倒翻覆。

清新的空气忽然灌入胸腔,剧烈的疼痛忽如其来的撕裂了神经。

“我是想出来……不是想自尽啊……”苍魇胸口插着问仙,血如泉涌。

这世上有没有这么衰的人,居然被自己的剑给玩死!

正在打斗的两人皆是错愕表情。

莫砚:“你这是何苦?”

何欢:“……苍魇,你何必如此?”

何必,何苦,我也想知道何必何苦啊!

苍魇还未开口,一口血就先喷了出来,脚步虚浮了两下,像踩在棉花里。

满眼都是火光,炙炙旋流绕身而燃,却恍然不觉疼痛。

因为胸口的伤实在是太痛了。

每一次呼吸都会有血涌进肺里,然后再汹涌着喷溅出来。

听说羽化登仙的感觉和濒临死亡差不多,如果是这样,尝过死亡的滋味之后,还有谁会想成仙!

轰!一声巨响自天罡七星内部炸开,莫砚拼着全身修为自阵内冲了出来。

经历了七劫火炼,他身上已经是遍身焦臭,所有的皮肤都皲裂翘起,下面全部是鼓起的黑色脓包,早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

数百年的修为就此毁于一旦。

即使不死,他百年之内亦无法再次修成人形。

眼看着这么一团诡异的东西用同归于尽的姿态朝自己冲过来,苍魇吓得一个激灵:“你别过来!”

何欢手中祭起灵符朝莫砚背心一指,灵符化作一道火箭在他身后炸开,瞬间把他燃成了一整团炽热的火球,空气中除了墨汁的味道,还多了一层古怪的桃香。

火球中央的黑色墨团不断的变幻着形状凄厉的呼号,仍然在一步步朝苍魇靠近。

“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死了都不肯放过我呀!”苍魇已经被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你先走!我随后带着罗曼出来!”何欢抢上前来重重一掌,苍魇登时被震得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里不在缁阳城内,而是城外一个荒村。

村里平常所住的人家不过也就十多户,家家都是茅舍,不知道是莫砚在这闹妖吓跑了村民还是被他尽数杀了,整个村子里没有鸡鸣狗吠,更没有半点人声。

屋内三昧真火烧得沸反盈天,屋外却是一场瓢泼大雨。

苍魇跌在屋檐下,只觉得血自胸口和嘴角不住的外涌,连从水洼里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苍魇忽然明白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为什么莫砚被焚烧的时候会发出桃香,为什么莫砚不肯放过他。

孽缘也是缘。

那棵即将成精的老桃树真的烧成了炭研成了墨。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大雨遮蔽一切,山峦、茅屋、静默的树,都在雨中融成了黑白的写意山水。

只有面前的水洼,被他的血染成了浓重的嫣红。

水墨圈点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移动的白。

由远及近。

一把纸扇,面上绘着半面芙蓉,用的却是雪白的颜色。

素白的纱衣溶浸在氤氲的山气水雾里。

一步一步,和着心跳的拍子,不快不慢。

伞下少年的面容月牙般的幽白,眉头上的水雾都能清晰可辨。

被雾气沾湿的发丝沉沉的坠着,风雨飘摇。

凌乱的雨点被隔绝在伞外面。

少年慢慢弯腰,伸出手轻轻托起苍魇的脸:“死了没有?”

“你是……谁?”

“这种死法,真不适合你。”

少年笑起来,仿佛午夜间蓦然开启的美梦,花火衍生,罂粟怒放。

“玄清?”

雨点落在纸伞上,啪啪作响。

17扶醉天香是男儿郎

铺天盖地的鸡。

这是苍魇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桌上有一只烧熟的叫化鸡,盘子底下还撒这些不知名的药材,皮色金黄,浓香四溢。

但那只鸡上面插满了金针。

这是苍魇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二个画面。

那不像鸡,更像刺猬。

何苏叶还坐在桌边很起劲的扎扎扎。

这才是病吧?

“你醒了?醒了就能活。”何苏叶忘了一眼窗外高悬的太阳,“时间正好,吃饭。”

“吃……吃饭?嘶……疼……”苍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整个人头重脚轻,一照到阳光就发晕,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何苏叶悠闲的拿金针扎着一块鸡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

反正你摔不摔死不死跟我都没关系。

胸口依然疼得厉害,不过比起刚刚被问仙扎个对穿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这里是……白鹤岭?”苍魇低头看了一眼集群围观他睡姿的母鸡,顿时感到压力很大。

“白鹤岭到淄阳那么远,谁有那个闲工夫背着你千里迢迢上白鹤岭。”

“那这里是……淄阳?”

“当然是淄阳。”

天可怜见的,守城的护卫到底是眼瞎了还是脑子被砖砸了才会放这排山倒海的一群鸡进城!

“那个……何……何……”苍魇对着何苏叶过于年轻的脸思考了半天,无论怎么称呼好像都很别扭。

自在仙翁,何苏无叶。

没有道号,不入法门。

你敢不敢对必须招呼你的人负责点?

何苏叶拈着金针继续在鸡身上扎来扎去:“不必讲究这么多,叫我何医师就好。”

“好,我也不喜欢那套掉书包的玩意儿,就叫你何医师。”苍魇艰难的捂着胸口的伤从床上把腿挪下来,“好心提醒你一句,再扎就没法吃了。”

“哦,习惯了。不扎总觉得缺点什么。”

苍魇正色道:“这是病,得治。”

“这不是病,这是厨艺。看见没有,这样比较入味。”何苏叶又捏了一小撮盐朝鸡上洒,然后又顿了顿,“有些毒药只存在局部,这样可以顺便查查上面有没有毒。”

苍魇跟见鬼似的瞪了他半晌:“好吧,你赢了。”

“拿去,吃吧。”何苏叶拽了一个鸡腿递给他,递了一半又收了回来,换成了一个鸡翅膀。

苍魇接过来啃了一口,那鸡肉上布满了针孔,岂止是入味,简直是入骨。

胸口疼的感觉,也入骨。

“谢……谢谢你救了我。”

“得,救你回来的人是玄清,要谢就谢他吧。”

“哦,是玄清。”

原来在雨里邂逅那段不是梦啊。

“当然是玄清。”何苏叶道,“你断了好几根骨头,又流着血在雨里躺了这么久,来的时候都没气了。我说你死了,玄清非要救。”

“没气了还能救,果真是神医啊!”

“别拍马屁,我不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没那个闲工夫救人。”

“是啊,要不是我拦着,他早把你扔到乱葬岗上去了。”玄清掀开门帘,端着一碗黑色的糊糊走了进来。

苍魇瞪大了眼睛,重新望向何苏叶:“他的脸……治好了?”

“你的表情怎么跟见鬼似的?”何苏叶不以为然,“早就说过了,在我手下没有治不好的人。”

“你伤得有那么重么?连我也认不出来。”玄清转过身来望着他,唇角微微一勾。

双瞳都映着幽蓝水色。

仿佛罂粟花瞬间开满阡陌。

不留余地的浓烈。

致人死命万劫不复的剧毒。

苍魇彻底愣了。

除了师父之外,玄清真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师父好看,那是仙风道骨,玄清好看,却更像蛊惑人心的妖魔。

但是话说回来,男人为什么要长成这个德行?

苍魇还想盯着玄清的脸看,可惜有一股辛辣与清苦融合后的刺鼻臭气正在往他脑子里钻,不断的把他飞到天外的魂魄给扯回来,只好忍无可忍的捏住鼻子:“嗷,这什么味儿!你踩到狗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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