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恒暗暗组织着语言,事到如今再以谎言遮盖真实,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了。要怎么说才能让阿剑更容易接受,以至于不会怨恨他这个叔叔,那还是颇需要费一番踌躇。苍舒御剑也是第一次在恒叔叔的脸上见到如此复杂的神色,再多的不满都只能加以按捺,一言不发的静待着。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伴着叹息吐出来的,也幸亏屋内安静的掉针可闻,不然还真听不清苍舒恒说了什么。而他本就极端复杂的神色,在说了这四个字之后,变的更加复杂。
苍舒御剑飞扬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一旁的荒木很敏锐的发现,阿剑生气了。这也难怪,苍舒恒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痛痛快快的说出实情,换了谁也不会坦然接受他的敷衍。生死一事,简单明了,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苍舒恒怎么能轻描淡写的来一个“不知道”?
苍舒恒苦笑,仿佛都能够听见彼此之间裂痕形成的声音。
从两岁开始,阿剑就被交到他的手上抚养,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这中间到底倾注了多少心血,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苍舒恒自已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可是有如此出色的一个侄子,他从来不曾觉得遗憾。
如果说阿剑将他当做半个父亲,那么他则是将所有对孩子的爱心就放在了阿剑一人身上。
倘若真的因为兄长的缘故而使他们断绝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对苍舒恒来说,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宁可阿剑更加不满,也不能再编造一个谎言骗他。
过去有太多的不得已,以至于掩盖了许多本该让阿剑知道的事情。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真相不可能永远都被埋葬起来,总有见天日的一刻。
“你父亲的生死,我想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会清楚。”
苍舒御剑不开口,神色从不满演变成惊愕。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恒老头的说法过于夸大了。
在这个信息极度便捷的时代,从来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能说有些特殊事件,了解的人很少罢了。一个人的生死,怎么看都不是小事,就算是个无名小卒,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同样的,也没人可以轻易从这个世上消失,来一个生死不明。
苍舒恒摇摇头,无论他在业界如何有名,那些手段在阿剑面前都用不出半分。也只能说,太过宠爱这家伙了,吓又吓不倒,骗又骗不过。“阿剑,去把那个柜子的东西拿出来。”
就见苍舒恒指了一个地方,苍舒御剑眯着眼睛看了看,才在阴影处发现了一个像是柜门的东西。恒老头怎么将柜子安在这个地方?太低了吧,取用东西一定十分不便。不过倒是有个好处,隐蔽。斜上方正好有个书桌,投下的阴影完全遮掩了这个柜子的存在。苍舒御剑曾经无数次进入这个房间,他就从来没有发现过。
心情不好是一回事,可是恒老头的余威尚存。在苍舒家的宅院里,只要苍舒恒一句命令,没有人会违抗。即使不明真意,首先要做的还是按照吩咐一丝不芶的将之完成。苍舒御剑也不例外,什么都没有想,就走了过去。
柜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大概是苍舒恒认为这间屋子本身的安保措施已然足够了,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装个保险柜。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孤零零放着一个锡铁的盒子。
将其捧了出来,苍舒御剑看了看,很普通的样式,只是有些老旧了,盒子上的花纹都掉了个七七八八,看上去很有年代感。想着恒老头就在旁边,他也不好立刻打开看里面的内容。也没必要急在一时,既然恒老头都让他把东西拿出来,自然就会让他看到里面装了些什么。
当铁盒被放在一起的时候,苍舒恒的身躯似乎震了震。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致,不仅脸色大变,甚至都影响他的动作。抬起一双手,指尖拂过铁盒上斑驳的漆痕时,明显的颤抖便是室内昏暗的光线也遮掩不住。来来回回摩挲了好几遍,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往阿剑的方向推了推,“你自已打开看吧。”
早就等不及的苍舒御剑,根本不管看到的东西自己是不是能够接受,手指一用力,“咔嚓”一声掀开了盒盖。然而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失望至极。
一份文件,一本护照,还有一张地图。
看了几看,苍舒御剑又觉得不对,恒老头怎么会将这三件东西如此秘密的存放起来?联想了前因后果,似乎只剩下唯一的一个解释。想法快,行动更快,苍舒御剑本来就是行动派的。什么也不拿,直接从三件物品中选了护照。翻开首页一看,立时倒抽一口冷气。
护照的首页,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信息,可是苍舒御剑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双眼晴死死盯着的就只有那一张照片。
既然是证件照,当然就是中规中矩的。但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怎么说呢,依旧给人一种有些张扬的错觉。明明端端正正的坐在镜头前,表情也堪称严肃,然而不知问什么就会让人莫名的觉出一丝“坏”来。并非邪恶,而是另外一种感觉,就像照片中的人是带着某种嘲弄的感情望着镜头。过于逼真,仿佛这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那里张望而来。
“这是我爸的护照。”苍舒御剑长长吸了一口气,鼻尖不自觉的发酸,怎么也控制不住。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苍舒恒只能点头。“你再看看,最后签证的地方。
苍舒御剑翻看护照,一边翻一边感叹,他父亲还真去了不少地方。每一页上的记录,就像在悄然述说苍舒忆一生脚步踏足的地方。看到最后,出现了一个地名,“格林兰岛?”地理知识他还是有的,“我爸去北极圈做什么?”
穷凶极恶的剑灵 第一百六十五章—解释何用?清者自清
“据说是去探险。”苍舒恒缓缓摇头,随之掠过的疑惑之色表明了这也是他想了多年也不曾想通的疑问。“阿剑,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
被苍舒恒郑重的口吻吓了一跳,苍舒御剑老实点头。
“我的代宗主之职,不是从你父亲下落不明之后才开始的,而是你父亲还担任苍舒家宗主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掌权了。”大概是决心已下,苍舒恒说出此事时,可谓相当平静。
但是,这不代表苍舒御剑也能做到一样的平静。这是什么意思?苍舒恒早就成为了家族的实际掌权者?到了他这一代,苍舒恒出任代宗主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两岁的他还太小,庞大的家族不可能没有领导人。但如果刚才所说是真,苍舒恒早就掌握了家族的权力,那他父亲呢,苍舒忆又算什么?
傀儡?
“我其实早就想过,如果让你知道这件事,你一定会这样看我。”苍舒恒神色大恸,然而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坚持与侄子对视着。不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表现出的是怎样的敌意,苍舒恒都照单全收,没有躲过一分一毫。
见苍舒恒不闪不避,立刻有一股热血直冲苍舒御剑脑门,下面一句质问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就这么想当宗主?”联想到从阿容那里得知的事实,苍舒恒曾经销毁了所有与兄长有关的东西,一个过于可怕与残忍的事实就此在苍舒御剑的胸口翻滚,怎么不让他又愤慨又伤心?
“不喊我叔叔就算了,这一次竟然连老头都不喊了。”谁也不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苍舒恒还有打趣的心情,完全有别于往常教训侄子时的半真半假,过于平静了,平静的竟然半点也看不出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道,只是单纯的借助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苍舒御剑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虽然家族祖训要求只有本家长子可以继承宗主的位置,但都到了这个年代了,谁还会守着那些陈旧的规矩?你如果真的想当苍舒家的宗主,完全可以……可以和我爸公平竞争啊。族里的长辈们最高兴见到年轻人积极向上,肯定不会有异议的。”
“所以你就认为我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只为了从你的父亲我的哥哥手中抢夺权力。”尽管阿剑没有明说,可是刚才那一番话之中,哪一个字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苍舒恒直言道破,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样子却渐渐回归了平静。之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颜色,都消散不见。
苍舒御剑咬了咬嘴唇,等于是默认了。
“呵呵。”苍舒恒笑了两声,更加反常。“阿剑,你怎么就知道权力是我抢的,而不是苍舒忆根本就不想要的?”
百转九折的话听起来格外费力,苍舒御剑一怔,有些傻傻的看着对方。关心则乱,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当然无力去领悟背后的意思。
“阿剑,我这么说吧——假如我现在将苍舒家所有的事务都交到你的手上,你会接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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