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文森特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神色,司晋琛心中百转千回,到这时却也只是在心里打了一份合适的腹稿,以改变一下他对司浅之的认可程度。但是他这般挖着心眼想对策,对面顽劣的老人也用极其欠拍的表情等着回答时,司浅之开口了,他睁着一双还带着隐约雾气的大眼看着刚刚拍了他一巴掌的文森特,将身子向着司晋琛那边靠拢,似乎是怕被再拍一巴掌,有些委屈的说:“琛琛不会打你的!”就算是这人打了他,琛琛也不可以打回去的!
刚才那莫名其妙挨得一拍还是记忆中第一次,司浅之想想就觉得更委屈了,他都反思过了的,是真的没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怎么的就还要挨打?还拍的那么重,肩膀到现在还有些痛的。
鼓起勇气,司浅之又带着控诉的盯了一眼文森特,手上却抓住了司晋琛的一只手。
他这回答让司晋琛乱了准备好的节奏,却也让文森特有了一丝兴趣。“我打了你,他那么护着你,为你报仇不是很对的吗?”他做出夸张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疑惑,历经岁月却依旧清明的双眼带着掩藏的笑意看着闻言嘴角都抿起来了的少年。
说起这个,司浅之就由委屈变为纳闷了,瞅了一眼正等着他的回答的文森特,像是在上课时回答老师问题一般认真的说:“品德老师说,要尊老爱幼!”
“……”你这意思是老头儿我都没你一个小娃懂道理了?不爱护你们小辈?活了一百九十年的文森特第一次被一个小辈噎到无语了,他都想反思是不是他今天来学校的方式不对了。
司晋琛是了解他这呆萌的小小叔的语言的威力的,这会儿看着满面郁卒加自我怀疑的文森特,感觉心情好极了。伸手摸了摸司浅之的头,对着那偏过头看过来的黑眸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呆瓜在学校可不一定会吃亏,有时候的武力值还是很值得一赞的。
反思了几秒,文森特掀起眼皮,突然的又伸手了,这会司晋琛的警惕性提高了,又不能直接去格挡他的动作,便只是抬手将司浅之的肩膀给护着了,然后表情又僵了……
文森特握着司浅之的右手手腕,斜着眼鄙视的看了司晋琛一眼,悠悠的开口:“果然是有武力没脑力。”
“……”司晋琛默默的收回了手,沉默了。思绪在暴|乱:擦,怎么小姑就没说着老头儿说话这么的不留情!
打击完别人心情略好的文森特垂眼,将司浅之不断的往回缩的手给扯了过来,用的力气倒是不大,就是这般土匪的动作让司浅之有些心理阴影,刚刚这人打他,现在竟然要扯他的手臂!司浅之又委屈的想哭,也不看自己的大侄子了,死劲儿盯着正端详着自己的手的老头儿,生怕这个性格多变的老师将自己的手给怎么了。
文森特仔细的端详着视野里的这只白嫩的手,翻过来翻过去的来回瞄了两遍后才轻轻的捏了捏右手握住的细瘦的手腕,砸吧一下嘴,吊着声问:“小娃,喜欢植研吗?”
司浅之还在盯着自己那还被握住不放的手,闻言也只是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点头。
“……”文森特又无语了,这小娃敢不敢吱个声,别瞅着自己那只白嫩秀气的小手?再怎么瞅也瞅不出来一朵嫩绿优昙花的!他一个人郁闷的无以复加,很显然的忘了自己的前科,也很果断的忘了自己还捏着人家的小手腕,一门心思的想着那株嫩绿优昙花。
顿了顿声,文森特接着问:“那想不想跟着老头我呢?”
一直在后面彬彬有礼的站着的斯文青年闻言抬了抬眼,却有很快的垂了下去。
这会司浅之抬眼认真的看着文森特了,在他以为会得到什么回答时,这只终极侄控很自然的偏头去看他家大侄子,然后看着司晋琛笑着点头了才回过头来,睁着双黑润的大眼,认认真真平平静静的回答:“想。”
“……”这小娃咋么的就真么的呆呢!文森特蹙着眉看司浅之,拿视线当X射线用,将人给上下给扫描了一圈,然后郁闷着脸自语:“怎么的一个个都这样呢?”回想起近二十年来收的弟子,文森特摸了一下嘴上的一字须,忽然的就释怀了,相比较而言,这小娃还算乖巧的。
觉得收的这个呆软的小弟子挺好后,文森特就开始大变脸了,笑得满脸灿烂的偏头对后面一直沉默着的青年道:“安徒笙,带着你的小师弟去教室吧!”
听到这个名字,连平素沉静如司晋琛都不由得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人,就更别说司浅之了。这小呆瓜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里的好奇,嘴巴微张,黑润的大眼瞠大,就差勾着脖子去瞧人了,瞧着一个长相斯文和气的青年礼貌的站在偏后的位置,他满心想的都是感慨:啊呀,小时候看的童话书原来是这人写的,真符合形象!
看到这两人这副吃惊的模样,文森特心情舒畅了,轻咳一声,将人、主要是司浅之的视线吸引过来了,一摸下巴,很是期待的看着他刚收的小弟子:“来,小娃,喊一声老头儿听听。”
他说话有些句子没断开,一说完,司晋琛便将脸偏过去了,他不忍直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即将出现的表情。
司家糖心包子多乖啊,即使是有些奇怪面前他本应该喊老师的爷爷的特殊嗜好,但是秉持着尊师重道,他还是认真的开口了,清润润的喊了一声儿:“老头儿。”因为很少这么称呼人,后面那个儿化音还被他读得有些别扭。
“……”今天老子出门的方式肯定不对!!!原本笑容满面的文森特,这会儿笑容全都糊脸上了,纠结的几乎有些扭曲,还跟调色盘似的换着色彩。
司晋琛抬手不动神色的抹下唇边溢出的笑容,伸手拍拍他家小呆瓜的背:“小呆瓜,喊老师!”
安徒笙也掩了掩嘴边的笑意,上前了一步,温和的开口:“小师弟快喊老师吧,喊完了我带你去上课的教室。”
司浅之呆了一下才反应貌似自己刚才断句不对,连忙补上:“老师!”
文森特今天已经被他打败了,纠结着一张脸,挥了挥,连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了。
司晋琛看了看文森特,再估摸了一下剩余的时间,偏头对着司浅之说:“浅浅,跟着助教师哥去上课,我中午再来接你。”他还有些事需要单独的与这位老先生谈谈,不适合有其他人在场。
安徒笙礼貌的向文森特道别,然后对司晋琛礼貌的颔了颔首,就领着司浅之从一边走了。这一排的教室都是教师办公室,上课的地方在另一边。
司浅之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看司晋琛,司晋琛也正目送着他离开,两人相视默契的眨了一下眼后便都收回了。
今天早上的事司浅之觉得他还需要回去再慢慢的消化吸收,但是眼前,他就有很迫不及待想问的问题。他偏头抬眼,亮着一双漂亮的大眼,问:“我要喊你师哥吗?”
安徒笙也偏头,温和的笑着点头:“课外是这么喊的,不过,你不止一个师哥;上课的话,我是你们这个班级的植研助教兼班导,可以喊我安先生或者安老师。”说完了,又笑着反问了句:“那我该喊你什么,小师弟?”
“我叫司浅之,今年十六岁,如果师兄弟里没有比我小的,就可以喊小师弟的。”司浅之弯着眼点了点头,完全自动忽略安徒笙后面的介绍。
司徒笙的目光在少年那纯粹美好的笑容中定了一瞬,随即回神应到:“嗯,好,那我喊你小师弟好了。”司浅之,呵,这个名字拆开了喊可真不好喊。
司浅之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问出心中停留了好半天的问题:“师哥,你还会写新的故事吗?”
安徒笙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的温和表情也有些一瞬的扭曲,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该笑。看着那双闪动着期待的黑眼,他还是带着无奈的笑意回答了:“我不是写童话故事的那个安徒生,我的名字里的笙是笙歌的笙。”而且那位丹麦的童话故事大家可不是他能比的,中间都隔了几千年了。
司浅之恍然大悟,呆呆的抓了抓脑袋:“嗯,我弄错了,那个写故事的不姓安!”
chapter 37
在司浅之与安徒笙的背影消失在了百米外的拐角后,司晋琛才认真的看着正在欣赏指甲的文森特,平静的说:“我想和您单独谈谈,太叔公。”
这个太过于秘|辛的称呼被喊了出来,就像是一百多年前那段往事又在重现一般,文森特轻轻了叹了口气,将手虚虚拢起,背在了身后,转身沉默的走进了办公室。
文,森特,多少年了,能知道他姓文的也就没剩多少人了。
就像,除了仅有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两百年前曾经书香门第的三世同堂一夜之间成为炳炳麟麟的豪门富家,却又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里便将所有的辉煌遗落,的原因。现在菲特伊有姓文的,却是再没有能用纯木构建的复式宅院并在大门上立匾曰“文苑”的家族,只有“文仲”这个据闻是当年文家第二支系的二等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