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苏清河先前还心存犹疑的话,那在大典开始的这一刻,他已完全的心悦诚服。这气势恢弘的自然场面,这波澜壮阔的风情画卷,让他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甚至他都有种错觉,或许等大祭结束之后,他真的就能变成一个普通人也说不定。
钟响过四十九声之后,修罗天将以修罗之血开启整个祭祀大阵,届时众人所期待的神秘力量自会由天而降,笼罩住整个祭坛,四十九天过后,它将自然消失,而后祭典结束。当大阵启动,仪式开始之后,将再没任何力量能阻止祭祀的进行,因为那时那种神秘的力场自然而然的便会行成结界,甚至没罩在结界之内的部分,也会受到一些庇护。
苏清河神情肃穆的将刀与钵端到了修罗天面前,修罗天似乎对他轻轻一笑,然后神情极其轻松的拿起了寒光四射的匕首,这是他取血的用具。
苏清河看了看那庞大的阵基,头不禁有些晕,即使放干修罗天整个人的血,都不一定能浸满这繁杂的陈基纹路,这岂不是要他的命吗?
似乎察觉了他的忧心,修罗天以眼神安抚,举刀便欲割腕滴血之时,却听到一声轻叱:“住手。”
没有哗然,至少祭坛之上的人都没给予过多的回应,反而是祭坛下的人群响起了哗然之声。
不过修罗天还是停了下来,他缓缓回头,神情很为淡然,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苏清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还是来了。不过他也没多少惊谎,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想着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果然,一如天罗地网的防御,还是没防得了他们。其实现在大阵虽然没有启动,但因为早有防备巫族之心,所以他们在祭坛上空已布下一层隐形的结界。只可惜以目前来看,这层结界,对于来人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些人深不可测的修为。
围首的人正是笑容可掬的轩辕翎,不过开口阻止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十分清越的冷峻少年。这一群人,自天而降,衣饰都十分华丽,气势更是惊人,但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让人感到懊恼的是,他们之中竟夹杂了数十个精灵,其中自然包括了修罗天的母亲莎柏拉。
“你们这是来踢场的?”修罗天淡淡的问。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誓要记住他们的样子。
“实在不能怪我们啊!”轩辕翎笑意盈盈的道:“我们一直积极的在寻找与修罗少主对话的机会,但修罗少主却视而不见,所以我们也只能寻今天这么个时机上门来讨教一二了。”
“我认为你们不来了呢?”修罗锦圣忽然叹了口气道。
轩辕翎很是有礼的对着修罗锦圣执了一个晚辈礼:“见过修罗族长。实是你们修罗族的防备太严密了些,所以就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早来也无用,能赶上时机就好。”
轩辕翎今天焕然一新,人似是完全恢复,又变回了那个丰神俊秀,风流倜傥的轩辕族少主。如果不是对立,所有人都不得不赞一声。
“讨教什么?”苏清河有些恹恹的突然问道。
轩辕扫了他一眼,似是想了想这才有些疑惑的问:“听说修罗族的祭典只有真正的修罗族人才能参加,修罗族长这一次怎么让外人进来了,难道不怕惹恼赐福的大神吗?”
“轩辕少主知道的到不少。”修罗锦圣似笑非笑的道。
“天天,祭祀不可中断,继续。”雪长老忽然插言。
祭祀的时间都是提前算好的,不能有任何更改,也不怪雪长如此说。何况只要大阵启动,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会自动的被屏蔽出去,所以现在只要拖住他们到大阵启动就行了。
“我想还是不要的好。”轩辕翎淡淡的看了雪长老一眼,然后一拍手,就有人将修罗天的母亲莎柏拉推上前来。
母亲被俘,也就是说精灵星域全部沦陷,修罗天忍不住一皱眉。再看看母亲与那些精灵,都是一付木然没有表情的样子,肯定是被他们使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你放心,只要应下我们的要求,他们自然都会恢复原样。”轩辕翎微笑的道。
“你这是想要拿我母亲来威胁我?”修罗天淡淡的问。
“我要求不多,大祭的时间推迟一个时辰就可。”轩辕翎答非所问的回答。
“你认为推迟一个时辰就可以改变即定的事实吗?”修罗天挑眉。
“至少我知道推迟了一个时辰之后,苏清河将必死于你们这所祭坛之上。”轩辕翎针锋相对。
“那么自信?”说这句话的是苏清河自己。
轩辕翎没理他,只是看向修罗天:“修罗天,现在你可以选择了,是要你母亲,还是要——苏清河。”
整个修罗山一片静寂,似乎连风都察觉到这里紧张的气氛,而变得小心翼翼,若有若无。
“我最烦别人来威胁我。”修罗天面无表情。
苏清河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头疼得厉害:“算了,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我就不信一个时辰真的能改变我的命运。”
“不。”这一次回答的却是修罗锦圣:“天天,继续。”
这是摆明不受轩辕翎等人的控制了。
“即然这样,那就先放点血好了。”开口的不是轩辕翎,而是开始时喝止修罗天的那个冷俊少年。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极速的闪过,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究竟是怎样动的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被扔到了苏清河面前。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清河头一晕,一个踉跄就差点摔倒在地上。
杀的不是修罗天的母亲莎柏拉,而是他的一个舅舅。
没有人会想到那少年会这般残忍,说杀就杀,根本没给他们任何说不的机会。
“应,还是不应?”少年冷漠的问。
这一次没有人开口,不是惧,而是怒。
似乎还没完结,少年因无视而再次被激怒了,竟然一脚将没头的尸首踢进了大阵之中,又慢吞吞的踱到了苏清河面前,似乎挑衅般瞪了苏清河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再一脚将头又给踢飞了。
苏清河只觉得脑海一昏,修罗天刚想过来扶他之时,却为轩辕翎一甩长袖而给拦住,众人似乎都被轩辕翎那华丽的长袖而引去了视线。
所以没人看到少年究竟是怎样躺到被他踢飞的尸首之旁的。
他没死,却眼睛暴突,手脚抽搐的抖个不停。没有血流出,但他的生命气息却越来越淡。他无比愕然却又无比清醒的感觉着死亡的临近。
172第一七二章 觉醒
所有人在没消化这一情况之前都茫然了,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虽然都没看清,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是谁动的手。
祭坛的正前方是空旷的。本来立着修罗天与苏清河两个人,但修罗天要启阵,所以在接过苏清河递过来的寒匕之时,就踱至位于祭坛东侧的阵图前。
虽然整座大阵涵盖了整个祭坛,但却分为八部分,分刻在祭坛的八个方位,因而只余苏清河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在他们印象中,苏清河一直都是一个温和而谦谨的少年,谁会想到顷刻之间竟会化身为狼,痛下杀手,就是轩辕翎都不相信,虽然那少年本来就该死。因而此时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紧张起来。
与众人印象不一样的是修罗天,他从来不认为苏清河真的就如同表面所表现的那样无害,这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现在的他怒了,是轩辕翎一二再,再二三的死亡预言,让这个善良坚韧的少年,终于爆发。
修罗天比现场任何一个人都忧心。当然,他忧心的不是那些人即将面临的死亡,而是想到少年此时心底所受到的疼痛与煎熬。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太过仁慈。那个人,那个叫做轩辕翎的人,是他一再的放任,所以才有了他今天的有恃无恐。他似乎认定了自己不会杀他,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苏清河。
“清河。”这一刻,修罗天终于醒悟自己对苏清河是多么的残忍。打着以爱的名义,却行着伤人的事实,虽然那些伤害都不是他亲手给予的。其实很久之前,苏清河身边的朋友都提醒过他这件事,甚至就在昨天,利央还因此而说过他,但他却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他才蓦然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就是那些已成事实的伤害,让苏清河根本从来就未曾信任过自己,今天清河的失控,实是他亲手造成的。是啊,他怎么会相信自己,就在昨天,自己的家里,轩辕翎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但去见了清河,而且还从容而退。他纵有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一个无能的事实。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又让清河怎么相信自己。
他立在台上,他在台下,两人的距离不过几丈远,但却给修罗天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他似乎感受到苏清河心底那痛到极处后重新恢复平静的绝望。
修罗天茫然了,突然之间怎么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不止是他们,还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