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位的气场也真奇怪,从古至今所爱无数,却没听说有一人最后是留下的。大多死无全尸,最好的便只被掏了心,空留一副皮囊。招蜂引蝶无数,却只能孤独终老。可悲,可叹。”
“我有位亲戚跟天庭里的人有认识的,听了一个说法。诸位要不要听?”一个浓妆艳抹媚眼如丝的女子道,屁股翘的高高的,狐狸尾巴一摇一摇,上身趴在圆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拈一朵杜鹃花。
桌上其余的人立刻哄闹起来:“反正今夜开场还早,说来解解闷儿!”
“先来点儿谈资,否则多无趣。”
“要解闷儿,得有说的。不然我们几个光干有何趣味呢?”
男男女女,抱作一团,亲嘴允舌,好不□。原来是一群狐狸精聚在一堆胡搞。
夜色浓密下,这大坝里什么角色都有。狐妖鬼怪,邪门歪道,又或者是落魄的仙,失意的道。想偷腥的,想遇艳猎奇的,应有尽有。
位于人界与冥界相交的这一块儿,无名无誉。只不过道儿上的都称此处为‘黑寡妇地界’,听着渗人,其实都是香艳,情浓,是邪门歪道的风月场所。
“最好是香艳禁忌的,这样才有趣呢!”
先说话的那个狐女尾巴一摇打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脸上:“小骚蹄子,就知道浪!难不成人做事的时候我在床尾偷看来着?还想要禁忌。”
又一个声音说:“你若是在床尾,怕是早被捉住抽筋拔骨、吃肉喝血了。”
“怕是神上还嫌你肉有骚味呢!”
那狐女笑骂道:“我怕什么!倒是万一那姘头看上我了,要保我呢!”
“行啊你,原来你是要跟神上抢男人啊!”
一阵笑涌。不仅那群狐狸,连四周其他的看客耍客都在低笑。
离夜场还有片刻功夫,这些人早早的先来等着,无非是听说今夜里有个绝色要上场,所以今夜这坝子也比往常更加热闹。此时还未开场,一边喝着荤酒,吃着点心,听着荤段子。加之四周都是靡靡之音,丝竹绕耳。好不惬意,醉里偷闲。
来这里的,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仙,不都图个乐么?坐在亮光下明目张胆的,隐在昏暗里不愿露面的,都是看戏的眼,听戏的耳,玩乐的心思。
是以,百无禁忌。
大坝中间有汉子粗生朝那凉亭下嚷嚷,催促道:“那个小妖精!关于朱雀神的那个说法到底是什么?你倒是快说。”
那先前的狐女哧声一笑,与她伙伴耳语道:“不解风情的莽汉,徒坏了我等气氛。”却朝大坝中间献媚一笑,扭腰坐在旁边一个银狐男子的肩上,“不可大声,你们围拢上来,听我细讲。”
不仅那群狐狸都围上去,四周的看客也都看了过去,细细品酒的听客也都竖起了耳朵。
看来八卦,是万物共同的陋习。
远处微光暗淡的角落里,一身暗红衣袍的人将手里的酒杯搁在桌上,喉间发出一声冷哼,唇角却勾着笑意。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任谁也不愿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吧。本想今夜来这里放松一下,给他自打出琼林后二十年来清汤寡水的生活添点儿稍艳的乐子,没想到乐子没找着,他自己倒先成了别人口里的乐子。
对面坐着的高大模糊黑影低低一笑,一双巨目在暗影里闪闪发光,白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只听这人道:“好你个朱雀凌星,看来你即便是销声匿迹四百年,也仍旧是这四海八荒头一艳啊。”
“你今夜约我出来究竟是想给我散心还是添堵?”
“原本是散心,可这会儿觉得添堵也不错。”
凌星抬眼看他,“你倒喜欢逗我。”
“日子越发无聊。本尊久居致盲山,如今那些后起之秀都不认得几个了,无人谈心,又清汤寡水。好不容易遇上你朱雀,岂有不逗之理?”
凌星好笑,这万海思殇还真是坦白,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虽为魔神,可心性却是豁达。
那边狐女的八卦已经开说了,无非是朱雀凌星如何勾引上自己的外甥,两人又如何如何浓情蜜意。
抿一口酒,凌星抬眼朝对面的人弯眼一笑:“万海。你若是无聊,我有好玩儿的。你跟不跟我?”
万海思殇闻言立刻变了口气,“少跟本尊面前耍媚。”
夜色里可见他一张俊脸都是不满和抗拒,浓眉皱的很深。“本尊虽是无聊,也还是不大钟情于抱背之欢。”巨目扫在对面凌星周身上下一扫,眉头皱的更深:“更何况要抱的还是一只麻雀。”
“难道我在万海兄眼里,就仅是一只麻雀?”
“本尊通天法眼,入目的都是尔等真身。”
“哎。真无趣,在你眼里,看到的都是麻雀狐狸,却全然看不到赏心悦目的美丽景色。你这样生活,也难怪无趣。”
“哼。不过都是皮囊。”
凌星忽而一笑,问道:“那能入你法眼的,必是表里如一,内外皆美的了?”
万海思殇想也没想就答:“自然。”
“冰若仙子也是?”
万海忽然一顿,像雷劈了一下,定定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冰若仙子是瑶池圣女,万海思殇曾经追了她五千年,可最后也没得到佳人,一颗真心还被伤的外焦里嫩。
凌星笑:“也不知被迷了眼的是谁。你只知她是冰清玉洁的仙子,却看不透一个女人的内心。这点,你不如我。”
万海抬头道:“其实她也无大错,只是爱上不该爱的人罢了。她若爱的人是我,我必会全力满足她。可惜……”
“可惜她爱上了我家大哥,而我家大哥眼里却只有我家四妹。”凌星扬眉道,有些得意。
万海嗤的一声,“青龙苍明不就长的好看点么,在我眼里他只是一条爬不动的老龙。”
“呵呵。你这话让白虎听了非得揍死你,他最容不得人说大哥不好。我就不说了,都是与你混在一起的。四妹听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拿鞭子往你身上招呼。”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四兄妹……”
凌星与万海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而那边狐女也正说到了苍玄神尊跟天上的九公主成了亲,而朱雀神最后被自己外甥抛弃,从此心灰意冷,彻底消失在六界等等。
万海又笑出声来,凌星瞄了那香艳的狐狸群一眼,暗骂一声:“孽障,不知所云。”
万海正要损他,忽一阵风铃之声乍然响起,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止语。
夜场来了。
3琼树仙
这是夜场开了,夜色里的众人都停下手边玩乐,看向那大坝之中。
只见那宽阔无垠的大坝中间,有一略高的平台。一群年轻男女在上面轻歌曼舞,袅袅娜娜。个个轻纱蔽体,媚眼如丝,千娇百媚。或有口里婉转吟哦,先听着是歌声悠扬,越唱到后来却越声色暧昧,抑扬低喘。台上的旦生也开始搔首弄姿,肢体相交。或挽腰抚胸,或坐肩搂颈,伴着越奏越高昂的靡靡之音,春宫也越演愈烈,一派醴艳之色。底下的看客也被撩拨的血脉喷张,大坝里无形之中升温许多。
凌星不由看万海一眼,只见他星目微眯,唇角微勾,一副享乐之态,不由揶揄。“怎的?你举了?”
万海斜睨他一眼,嘲笑道:“我是正常雄性,这就是我爱看的。”
“咳……你还真无风趣,也不懂的含蓄。”
“你又不是美女,我犯得着对你拿乔装乖?”
“是了。我不过是一只公麻雀,入不了你魔神的眼。原来你今夜拉我出来散心,实质上是满足你膨胀的雄性虚荣心。”
“你无需嘀咕,等一下,自有你爱看的。到时候,你还得感谢我今晚拉你过来。”
凌星端酒一笑,万海也笑而不语,只见那台上糜乱散去,伶人下场与众看客调情玩乐。台上无声,底下却闹声大起来,一时场子里吵吵闹闹的,像是在朝台上嚷嚷着什么。
凌星不解,握着酒杯在掌心磨蹭,万海却在他耳侧低语一声:“来了。”
周围的灯线忽的暗了,台上的光线却亮了,于是这夜色里唯一入眼的,就只余那亮堂堂的台子,空空的,仿佛在等待着谁的降临。
这时场子里一下安静了,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好像人人都在等待着什么。凌星被这莫名的气氛搞得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在这么安静的时候问万海什么,只皱眉静静的看着。
忽的,从台子的上空飘下一朵雪白的花朵。然后慢慢的,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一列列雪白的大花朵扑簌簌从空中落下来落到台子上。没有丝竹之音,没有任何音乐,空中只有衣袂翻飞的声音。在酝酿足了前戏之后,一袭白衣随着白花缓缓降落在台上。
那人容貌不甚清晰,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台上的光微微暗了,看客的视线里只看得见不断飘落的白花和那白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开始在台上起舞,身姿纤细,舞步却带着阳刚。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跳武,一招一式似乎都有迹可循。但又刚中带柔,一举一动都带着蛊惑。没有任何音乐,耳间只有那人衣袂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