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酒楼内,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而其他人都成了装饰一般。何以蓉脸上苍白,满眼嫉妒地看着被小心呵护着的少年。
“表哥……”何以蓉忍不住唤了一声。
付行之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抬起头来。看她捏着筷子不动也不夹菜,便淡笑着道:“哦,表妹你随意吧,这顿饭就由我来请。若是想吃什么,尽管点无需客气。”
“……”何以蓉强自欢颜,失落地低下了头,默默地夹起一筷放于面前的青菜缓缓送入口中。
安鲤抽空抬眸瞥了她一眼,继续吃菜。
又夹了几筷子,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她的亲密劲儿,何以蓉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她蓦地放下筷子,下定决心一般鼓起勇气对付行之道:“表哥,我有话想同你说。”
“想说的下午时不是已经说完了么?”
“你知道我还未说完……”何以蓉意有所指地睇了一眼安鲤。那最重要的话,被突然跑回来的安鲤打断了,那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告诉给她表哥知道的话,也是她憋了十年的话。今日,她非得说出来不可!
何以蓉盯着安鲤,想让他识相地自己走开,只可惜,安鲤自顾自低着头吃饭,压根当做没看见她暗示的眼神。她气息一凝,无奈之下还好开口说道:“安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跟我表哥说,不知能否请你离开一会儿?”
没料到她会直接对安鲤开口,付行之听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悦。
虽然她这番话说得还算礼貌,但咱们小鱼妖可不同意!
只见他手上一顿,忽然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团棉花,在何以蓉眼前晃了晃,然后十分干脆地塞入自己的耳中,抬眸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我现在听不见了,你现在想说什么都没关系了。”说完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何以蓉:“……”
不知道转头看了看付行之。方才在他说完低下头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他家恩公忽然笑了一下。再看时,却已经恢复成原状。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何以蓉惊呆地看着他,秀美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满面狐疑。他是当真听不见了么?
似乎是像要解答她的怀疑一样,付行之忽然出声唤了安鲤一声。
“小鲤儿~”
安鲤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低着头不答应。其实他听见了,但是他却装作没听见一样,埋在碗中并不肯抬头。
对,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下午的时候他很后悔没有留下来听他们说的话,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不让他们单独相处!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一定要死赖着不走。
安鲤听见他家恩公微微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将他的脸摆正了。安鲤心中焦急,难道恩公还是想让他离开?想到这里,他就心生焦急。
却见付行之取出他左耳中的棉花,无奈地说道:“小鲤儿,我只是想跟你说声,你的脑袋都快要整个钻到碗里去了,这样还能吃饭么?”
安鲤一愣,恩公想说的只是这个?不是要让他走?
付行之拍拍他的脑袋,又往他的碗中夹了一些他爱吃的菜,将那团棉花又还给了他。他抬头对何以蓉说道:“就让小鲤儿在这里吧,小鲤儿不认路,现在出去会走丢,我不放心。而且塔才吃了一点,会饿着。”
何以蓉的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表哥这般体贴一个人,是她都不曾感受过的。何以蓉心中那嫉妒之意如蔓草般疯狂地滋长。
看他是不会让那个少年离开了,何以蓉虽然不甚满意,但看安鲤似乎耳中塞着棉花似乎真的听不见,她最终退了一步。
安鲤虽然一直低着头,似乎正忙于吃饭的样子,可他那双大眼睛已经弯过几道弯跑到了何以蓉的脸上。只见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惹人怜惜的柔弱表情,她含水的泪眸一直盯着,似哀怨似思念。
“表哥,这十年来,我没有一日是不想念你的。我想与你再续前缘……”
什么?!安鲤心一紧,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是来跟他抢恩公的!安鲤耳尖地听见她说“再续前缘”,这是不是说,恩公以前与她在一起过?安鲤心中闷闷的,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一瞬。
付行之忽然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安鲤蓦地一顿,赶紧又继续夹菜,装作没听见。在安鲤低下头后,付行之的嘴角忽然往上勾了勾。在转向何以蓉是又已淡然:“以蓉表妹,尚未喝酒,你怎么就醉了呢,净说些胡话。”
“我、我没有!我……”
何以蓉似乎一怔,急切想要澄清,却被付行之打断了:“以蓉表妹,你已经嫁做人妇,又何来与我再续前缘一说呢?”
安鲤偷偷将视线飘向了他家恩公,想知道他在说这话时的表情,却见他的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自嘲。
“表哥你知道的,其实相公,不,唐靖宇他一直都对我不好,我……”
“就算如此,你们也已是夫妻,而且这是当初你自己做的选择。”
“我知道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可是,我心里始终都爱着你,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十年了,我几次想见你,可你都不回来京城,这次我好不容易与你再见面,我、我想……”
付行之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以蓉,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何?你还在怪我?还是嫌弃我已经是……”她的话并未说完,但付行之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是想说她已非黄花闺女。
付行之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以蓉,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对你并没有其他的感情。”
听到这句话,安鲤心中蓦地一喜,原来恩公不喜欢这个女人!太好了!害他先前那么担心……
“不可能,你当时明明同意了我们的婚约,答应了舅舅要娶我的。”何以蓉她摇着头,似乎完全不信他所说的话。
“‘指腹为婚’那是因为父母在我尚未出生前擅自做的决定。”付行之略带歉意地道,“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反对,那是因为我觉得娶了谁无所谓。”
“不会的!不可能!你骗人!”何以蓉难以置信地盯着付行之,一双手紧紧攥住了桌下的衣角,在手上勒出一道道红痕。
她忽然又眼睛一亮:“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执意求你悔婚?是不是……”
安鲤有些惊讶,是恩公先悔婚的?而且,既然何以蓉那么喜欢恩公,为何优惠要求恩公悔婚?安鲤脑子里爆出无数个问号,越来越乱。
“当初是我和唐靖宇做错了事,是我对不起你,还因为逼你悔婚而使得你与舅舅断绝关系,我没想到因为我的任性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我无时无刻不感到后悔。表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何以蓉的眼中除了悔意,还盈满了浓浓的期盼。
原来恩公会跟他爹娘断绝关系是因为悔婚这件事!可是,恩公又没有做错,为何他爹会要与他断绝关系?
付行之定定地看了她几瞬,再一次叹了口气:“以蓉,不管以前是如何,如今我们是绝无可能,希望你能明白。”
“不管如何,你也始终都是我的妹妹,从小就疼爱的妹妹。”
“是不是因为他?!”何以蓉忽然指向安鲤,眼中嫉妒和厌恶连番交替,闪烁不停。
咦?她是在说他么?安鲤眨巴了下那双漂亮的翦水凝眸,有些呆愣。为何突然又提到他?
“你先前说他是你最重要的人,”何以蓉忽然又低落了下去,“对你来说,他真的又那么重要么?”
恩公说他是他最重要的人?安鲤被这一句话惊到了!欣喜不断地在心中攀升,他好想现在就向恩公问问清楚,可是忽然想到他还在装聋,只得忍住了。
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心痒难耐,又紧张到拿不稳手中的竹筷。
付行之忽然伸出一手,将安鲤紧张地握成拳的手拢进手心。淡淡地对何以蓉道:“我所说过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他将安鲤塞在耳中的两团棉花全部取出来,低头温柔地问道:“小鲤儿,吃饱了么?”
“啊?”安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自己吃光光的空碗,涩然地点了点头,“嗯,吃饱了。”
付行之微微一笑,牵着他站起身。“今晚我和小鲤儿便不去侍郎府叨扰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府的。以蓉,你也该放开了,和表妹夫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安鲤离开了。
出了门,付行之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安鲤,说道:“小鲤儿,偷听的滋味如何?”
“!”呀!被恩公发现了!安鲤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恩公生气了么?”
“你说呢?”付行之似笑非笑地反问。
“恩公对我那么好,是不会生我的气的。”小鱼妖眼睛一弯,抱住恩公的手臂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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