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朝着身旁摸了过去,触碰到了风碎烟带着暖意的身子,心下才稍稍安宁。
回想之前听到风碎烟说要送她回南岸去时,她的心就开始往下沉,等吃过午膳后,不知不觉就睡着,直到此刻才醒。
期间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好像有人在她身侧走动,甚至是碰了她的眼睛,可就是全身动惮不得,像是被灌了铅、像是被铁链锁住。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醒不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睡了多久?那个模糊的梦是真的吗?
正在独孤烟满脑子疑问的时候,颜絮欢也醒了,眼前一片黑暗,像是身处无边的危险之中,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还以为是漆黑的夜呢。
可大脑里储存的记忆,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来恍惚,关于昨日种种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清明了。
哦,原来不是黑夜呀!
“风碎烟。”察觉到她醒来,独孤烟轻声叫着。
“嗯,感觉怎么样?”颜絮欢原本是想要去摸她的眼睛,可因看不见,伸到半空中的手停了停,又收了回来,便躺在榻上不动,侧头问着。
“你说,眼睛?”独孤烟摸着纱布,原来真的不是梦。
“对啊,昨日给你换了眼珠,近几日一定要好好养着,不可动用内力。”
“是谁的?”
颜絮欢指尖敲打着衾面,道:“军营中随便抓来的,也未记得他的名字。”
“嗯。”听她如此说,独孤烟便也不再追问。此时的独孤烟,从未想过,自己新得的这双眼睛,会是她的。
外头有脚步声和铠甲铁片相撞声接近,那人在帐外停了片刻后,低声朝里喊道:“陛下,烟主该启程了。”
颜絮欢此刻的声音,因虚弱而格外的柔柔软软,喊道:“来人,洗漱。”里头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慵懒和迷糊。
早已等候在外的年轻士兵,端着热水低眉垂眼地进了营帐,目不斜视地放下洗漱用品,便躬身退下。
出了营帐才敢大喘一口气,可外头的空气似乎没有里头的好闻,心下是一阵失落、惆怅。蹲在一旁,瞧着因灯火而映照在营帐上的两道婀娜剪影。
青哲亲自带手下过来,接上洗漱完毕的独孤烟。
那一袭白底金边的衣衫,外罩纯黑色短绒长冬衣,细软的腰间坠着黑色龙纹玉佩,随意拢起的墨发也被镂空的凤头金冠一丝不苟地半束起。
柔滑黑亮的发丝像是世上最好的蚕丝一般,根根覆在背部,随着走动间,在薄雾中和系在脑后的红色发带一同飘扬,划出一道道令人心神摇曳的弧度。
而颜絮欢阖着眼,坐在穷奇兽上,在外人瞧来,就像是陛下在打盹儿,那副脸色惨白娇弱的小模样,让人一看啊,就心生怜惜,直教人想造就金车华盖,容她卧躺着去歇息。
青哲将人交给了北岸上等候着的一千士兵,以及突然出现的白衣武士团,独孤烟在踏櫈上雕车前,回首望。跟在身旁的孙老头一看,视线在二人身上溜达了一圈,便先跃进了车中,舒舒服服地打着滚。
侍女晓得她是要看谁,便扶着她稍稍移了一下,使二人可以遥遥地面对面地“一望”。
“主子,您可是有什么话需要对风陛下说?”侍女轻声问着。
独孤烟心里莫名地难受得紧,心脏那儿像是有些无形的丝线,扯得她很疼,“扶我过去。”
“是。”侍女颔首听命,小心地扶着她走过雪地,回到风碎烟的身前站定。
颜絮欢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笑问着:“怎么回来了?”
独孤烟立在风雪中,唇瓣启合又抿紧,终是选了另一句开口:“我会来接你回【龙城】。”
“好,我等你。”
得到回应的独孤烟,转身走了,冰冷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像是玄冰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侍女见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紧闭着嘴不语,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羽菲想要跟着独孤烟离开,逃跑几次,都被抓了回来捆着,小绿绿在穷奇的前肢啪嗒抽打下,呜咽着不敢再带着羽菲跑路。一人一兽抱在一起,眼泪汪汪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江面太广,一眼望不到头。行走在厚厚冰面上的千人军队,朝着南岸【洛城】的方向走去。
青哲瞧着越来越小的一团黑影,便率军回营地,不再注视。那一千士兵中大半是屠苏云的死士,各个以一当十,凶悍无比。如今对上孩童心性的孙老头,不知这一局能不能巧胜?
行到【辽江】中央,护送的一千士兵暴起,围杀着独孤烟,白衣武士团拼死抵抗,奈何对方压倒性的人数和不知痛觉的优势,让白衣武士团步步败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为什么龙主的接应还没有到?”侍女守在雕车旁,见着同伴一个个染红了白衣,她心急如焚,眺望着【洛城】的方向,喃喃自语。
侍女哪里知道,她差人送去的信笺,早已被屠苏云拦下,是以,她是等不到独孤龙的援军。
孙老头飞身坐到华盖上,撇着嘴看着下方冰面上失去痛感的一群死士,想着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瞧着那被砍了一只腿,却还能蹦蹦跶跶地挥刀砍人的死士,顿觉着还挺好玩。
“孙前辈,您再研究下去,我的人可就都没有了。”独孤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不想让眼睛再受伤。她可是答应了那人,要好好静养。
“别催啊,老夫来喽。”孙老头跳下华盖,钻入死士群,身姿灵活,犹如鱼儿入水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得到喘息机会的白衣武士团,重新聚拢在独孤烟周围,在雕车四角垂下的风铃声中,警惕地瞧着周遭,若有死士突破孙前辈的拦截,便迅速斩杀。
孙老头速度奇快无比,化作一道道虚实难辨的残影,穿梭在死士群众,这边折了他的手,那边断了他的腿,瞧着他们顽强的生命力,而拍手称奇,大呼有意思。
可想着风碎烟那死而复生的邪功,让他双眼大放精光,手指一划拉,就有一片人心脏被洞穿,奔走几步倒在冰面上。
不断游移着的孙老头见着这些倒下的人没有再站起来,手指一探去,早就咽气了,一时间又觉得无趣的很。学着风碎烟挥手的模样,立刻就有无数气剑乱射,瞬间将这些死士捅成了马蜂窝。
“好了,怎么样,老夫是不是很厉害?”孙老头抖抖身上沾染的血迹,回头问着目瞪口呆的一群白衣武士。“瞅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不过来扶着点老夫。”
“是,孙前辈。”立刻有两名猴精猴精的白衣武士上前搀扶着他。“前辈您老厉害了,当我们的师傅怎么样?”
孙老头懒懒地瞅了他们二人一眼,认真地摇头道:“你们资质太差,老夫看不上。”
二人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又道:“别呀!资质那不重要,做我们白衣武士团的师傅,好吃好玩的都送给你,怎么样?”
“你们当我傻啊。”孙老头翻着白眼推开这二人,抱着手臂冷哼一声,斜眼道:“好东西,我自己去抢就是了,送的东西有偷抢来的有意思吗”
众人:“......”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二人也毫不气馁,跟在身后继续忽悠着,孙老头捂着耳朵嘀咕着:“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苟言笑的侍女也弯着嘴角,摇了摇头,对着雕车中的独孤烟道:“主子,我们可以走了。”
“好。”隔着白纱侧耳倾听着的独孤烟,轻应了一声。
九阶武者果然是厉害的很,玩玩闹闹之下瞬间可夺千人性命。而自己每次施展的过程慢不说,施展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若无人在旁守着,遇到强大的对手,难免会被击杀。
此次孙前辈会跟随着自己,必定是风碎烟用着什么法子将他诓来的。想到这里,不由勾唇轻笑。
旁边跟着的侍女听着声,隔着白纱侧头一望,就见着自家主子兀自笑得温柔,这模样,还是她头一次见着,稀奇得很。
在冰面上走了许久后,终于瞧见了南岸,南岸上旌旗飘扬,列阵相迎。
独孤龙身着白底金边绣着五爪金龙的战袍,手持寒芒闪动的【银枪】,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激动地望着远方的车马近前。他的旁边是“友军”屠苏云,同样含笑注视着,只是笑不达眼底。
他还真的是一次次输在了风碎烟的手下,这真的是一件令人很不爽的事!
可不爽的同时,更多的是愈挫愈勇,想要征服她,那滋味一定美妙异常!
“主子,我们到了。”宝马雕车停下,四角的风铃声依旧随着南下的北风在响着。
当独孤龙见着皇姐从白纱中出现,下了雕车,真真实实站在他的面前,数月来的惶惶不安,才得以平复。
压着心中的狂喜,喊着:“皇姐。”高兴过后,是一阵心疼,皇姐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眼不能视物,醒来后该有多么难过。
“恭迎烟主。”绵绵几十万的大军,整齐划一地一层层向后传递,直到响彻在数里外的【洛城】内。
【洛城】是独孤家明面上掌控的四大城之一,常年修缮工事,城墙高筑,粮仓满囤,只待大战之际,发挥它独一无二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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