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还是一身黑色的装扮与其他侍卫格格不入。
“不知今年的初雪会是哪一天?”
突然,赵凌身边一个中性的声音响起。
赵凌纹丝不动,但是心里暗知不妙,人都到自己身边了他竟然毫无警觉。
是他失职。
“下官失职。”赵凌立刻跪下。
面前的衣摆是男子装扮,那声线是太子妃言珏,此时他正是太子伴读温小三的模样。
“快起来,和我跪做什么。”言珏最不喜欢皇宫里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礼仪。原本好好的要来探听八卦,这汉子一跪,之前和司徒益商量好的话都接不上了。
言珏去扶人,赵凌起来依旧低着头,眉头紧锁。
“啊,是这样的,太子和我又记挂飞影阁的烧鸽子了……”言珏歪歪脑袋,去看赵凌的表情。
那人脸上一白,回答的倒是快:“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准备。不知太子和太子妃何时要去?”
“就明日吧。”言珏坏坏一笑。
“明日下官不当职,一切事宜会交代葛天。”赵凌暗自庆幸。
“啊,你不在呀。那多没意思,每次你去的时候那个飞影阁的掌柜的都能弄出点新奇的动静来,不然吃的闷闷的,挺没趣。”
言珏挑眉,此时身旁也多了个人。
“何必等明日?今日就去吧。我也想那个味道了。”司徒益来了,声音不高,但是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一个时辰后,飞影阁门口多了三个人。
赵凌站在司徒益和言珏身后,几乎是一下子就见到了帐台后站着的谢肆,眼睛更本挪不开。
只是那人正专心的指着面前的账本讲解给身边的少年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以往见到他,总是见他笑语盈盈,对着自己呆呆傻傻的笑,还会生出几分的不好意思。
却是如今,等谢肆淡淡抬起头再见到他时,眼里闪过的是几分不屑和疏离,似乎一刻也没有停留,谢肆的眼睛已经紧紧的锁定在了司徒益和言珏的身上。
毕竟是太子,谢肆还是亲自出来迎接。
赵凌明知道谢肆是朝廷的通缉犯,他根本不该让太子深陷险境。
但是他没有拆穿谢肆的身份,并且又一次来了飞影阁中。
其实,他也是想见见谢肆的。
哪怕,早就物是人非。
“司徒兄言兄大架光临,有失远迎。”谢肆的脸上只剩下生意场上的奉承之样,少了许多的热情。“楼上雅间还有空,请。”
谢肆要带路。
司徒益却摆了摆手:“不用,就大厅吧,看起来热闹。”
赵凌赶紧贴到司徒益的耳边轻声提醒:“太子,楼下情况复杂,恐不安全。”
司徒益坚持。
赵凌只能听命。
为了不太碍眼,随行的葛天和赵凌二人也入席就坐,剩下的守卫都布置在飞影阁外待命。
葛天有些局促,他是赵凌一手带出来的,知道赵凌同太子一同长大,自然是亲近。可对他而言同太子和太子妃一同用餐这三年来还是头一遭。
去看赵凌,只见向来无所不能的赵大哥此时又再发呆了。
葛天心里只能暗暗叹气。
虽然整个飞影阁都飘着精美的饭菜香,只是他可不能被食物勾去了魂松懈,赵大哥这一个多月不知道被什么勾去了魂儿神情恍惚不是一次两次,自己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才行。
很快菜都陆陆续续的上了来。
每一道菜上来前,谢肆都亲自看过,他知道太子的身份自然来不会怠慢。
赵凌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谢肆的掌柜做的非常的称职。
饭菜上齐,司徒益同言珏就不客气的开动了起来。赵凌也没怎么动筷子,他背对着谢肆帐台的方向,但是司徒益选的桌子偏偏离帐台非常的近,那边的一切都听的真切。
谢肆身边的少年叫白芷,以前赵凌也见过几次,是尹老板手下的伙计,似乎一直在对面的同德堂帮忙,现在谢肆正在教他账房的工作。
谢肆声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白芷似乎有些手忙脚乱的对不准数字,有些着急。
眼看中午结账的高峰到了,谢肆只让白芷收钱记录,别的暂时都别管。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道:“唔,对不起谢掌柜,我会认真学的。”
“没事,慢慢来吧,贾伯对这些熟悉,实在不行还有他呢。”谢肆宽慰他。
白芷随即说:“我真怕谢掌柜您走了,我胜任不来到时候拖大家的后腿……”
这时候一桌客人结账,那边的对话就停了下来。
赵凌听了,表情就更迷茫了。
“赵凌。”司徒益喊赵凌。
……
“赵大哥!”葛天小声的提醒道。
“啊?有何吩咐?”赵凌回神。
“我没记错的话,月末就是薛家二小姐的生辰,你的婚事筹备的如何了?”故意说这话的是言珏。说完,还瞟了一眼帐台后的谢肆。只是一眼,只见一双冰冷的眼睛像一把剑一般的刺了过来,好在不是看他的,而是盯着赵凌。
“……我……”赵凌能感受到后脑勺冰冷刺骨的感觉,他“我”了一句就说不下去。
毕竟是在外头,说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此时他背后的视线越来越冷。
赵凌自己心里也乱了。
他和谢肆之间……
究竟算什?
一个是太子的侍卫。
一个是朝廷的通缉犯,有血案在身。
两个都是男子。而他赵凌也有婚约在身。
只是……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他。这些日子,谢肆的模样无时无刻的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明认识不久,明明知道两个人之间尴尬的身份和处境……
这究竟是怎么了……
赵凌胃口全无。
只见一身浅色衣衫从身边掠过。是谢肆。
赵凌去追逐那一个身影。这才发现飞影阁外正有几位男子在推嚷。
葛天已经盯在那儿许久了。
赵凌立刻出去看情况,就站在了谢肆身后不远处。
原来是隔壁布庄的老板赵庆的伙计们和一个来京城做小买卖的生意人钱琛。
事情并不复杂。大自听了围观人群的讨论就能知晓。
钱琛年初的买了赵家的百余匹绢布,请了家乡的老行家手艺人,加工做了一批考究的扇面。原先说好先付五成的定金,等扇子画上了图案,卖了赚钱,再付清尾款。本想着在京城里定能卖个好价钱,只是他买好绢布做好扇面,这装饰扇面的画手的工钱突然就翻了好几番。钱琛请不起人写字作画,自然这些扇子就卖不出去。如今又早就错过了夏季最好的买扇子的季节,赵家又问他讨要余款,他付不出来,这就闹上了。
此时钱琛正被找赵老板的伙计赶出布庄,伙计们口中一口一个:“还不了钱咱们公堂上见。”
无论钱琛如何求情请求宽限,都无济于事。
那个钱琛如今看起来非常的落魄,身上的衣衫都是破损的,他背后背了一个包袱,包袱的印子看起来,像是一把把的扇子。
谢肆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那些人闹到了飞影阁的门口他不得不管。
此时,对门在院子里玩花花草草的尹魅也闻声出来看热闹了。
那人一手一个领着花花草草,两个小娃儿见到这里闹哄哄的,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直往尹魅的腿上抱去。
尹魅一脸享受的模样,明明面前是一桩金钱纠葛,当事人痛不欲生,他却一脸的幸福洋溢。
自从花花草草同孔孝东断了亲子情变成了普通四五岁的孩子以后,尹魅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表情。
谢肆瞟了一眼见到教主就要回去。
飞影阁里头还忙,而教主这种最爱管闲事的人,让他劳心就好。
一转头,对上赵凌的目光。
谢肆权当没看到,自顾自的绕过人……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尹魅就领着两孩子,带着落魄的钱琛去了飞影阁的后院。
在见到太子这一桌的时候,扬起一抹要看好戏的笑容。
外头终于平息了。
没一会儿,尹魅派人出来喊人。
除了谢肆以外。
还有那一桌刚吃完饭,司徒益和言珏,自然还有依旧没魂的赵凌和一脸紧张戒备有些过头的葛天。
同飞影阁前头忙碌的情景不同。
飞影阁的后院此时安安静静,偶尔后厨有几位伙计出入,尹魅见到在角落里砍柴的绍非,顺便把人也喊来帮他看孩子。
初冬时节,院子里难免的冷清,没有盛开茂盛的花草,好在松柏翠竹依旧青翠,反倒显得雅致。
众人在葡萄架下找了地方坐下。
石桌上摆着的都是做工精美的双面绢布折扇。有黑扇面也有白扇面,绢布材质极好,只是上头还没有画上装饰的字画。
言珏潇洒的拿起一把,随意一挥,骨架同绢布发出一阵清脆挺拔的声响,他不由得连声称赞:“做工的确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