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落痕冷眼看着季不寒应付着两人,心里早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两个人渣——刚刚天诀显示的那条秘闻后面,“疑似”之后却是:手足相残。
尽管这两人是嫡出,可是对庶出的兄弟下手也太过狠辣。
林雪藏的生母虽然是小妾,可是当初也是美名传扬的俏佳人白若风,却不想这白若风仰慕林德胜之名,屈尊嫁入林家,最后却落得难产而死的下场,留下林雪藏孤苦无依,也不知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林雪藏的身体已经被殷落痕看成了天诀的身体,自然也就恨上了这两个伤害林雪藏的人。
天诀见他这样倒是有些感动。
季不寒对这两人的热络表现得极为淡然,他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殷落痕眼含冷意地扫视着这林大林二,也就明白了过来,之前那书上必定是写了什么让他愤怒的事情。
林常林玮见季不寒始终没有跟他们交谈的欲望,此刻又有旁人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告辞。
他们前脚刚走,殷落痕就直接骂了声“人渣”,惹得季不寒回头看他。
他倒是大大咧咧,唇角一扬便讽刺道:“看不惯他们,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痕公子看不惯的人,季某哪里敢看得惯?”季不寒难得说句俏皮话,可换来的却是殷落痕一个白眼。
殷落痕抱紧了天诀,只担心他挑了个不好的身体,急于去见林雪藏,便催促道:“快走吧,我是很想见那人的。”
季不寒于是依了他,加快了脚程,只是脑子里还是想着殷落痕的目的。
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是一间小小的院落,连个院名都没有,环境倒是清雅极了,只是看不到人影,冷冷清清。
殷落痕站在这月亮门外,抱着天诀,眼神忽然之间微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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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林雪藏
茶,生香。
殷落痕怎么也想不到,走进来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穿着白衣的公子,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手却很稳地抓住茶壶,晃了晃,然后将滚水倒进那茶壶里,很快茶香四溢。
季不寒跟殷落痕都没再往前走一步,只是看着眼前这画面。
这便是林雪藏了。
殷落痕之前在大街上的时候曾经模糊有过一面的印象,只是想不到,近了看会是这样。
墨发雪肤,眉眼淡淡,衣袖轻扬,落下时却带着挥不去的惆怅之意。
那林雪藏转过身,将桌上的茶盏敛好,抬眼就看到了这两个陌生的来客。
“二位是……”
说话的声音很细,给殷落痕的感觉却像是暗河,缓缓无声地流淌,却总是在酝酿着什么。
他看到林雪藏眼睛的第一感觉是:隐藏。
直觉告诉他,这个林雪藏不像是别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下洛痕。”殷落痕微笑。
季不寒也是一拱手,“在下季不寒。”
“久仰二位大名,不知……”这林雪藏,说话总是说半截,让别人去填补他留下的空白。
殷落痕只觉得好笑,他才不相信有谁听过他的名字,还久仰个毛线啊。
季不寒却是习惯了,解释道:“只是我这位——”
“我们二人只是路过此地,却不想被这茶香吸引,在下粗鄙,不识得茶道,却知阁下这茶必是好茶。”殷落痕恭维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只不过季不寒却皱了眉,他打算了他的话,似乎就是不想要他说出其实是殷落痕特意来找林雪藏的这件事。他本来很是不满,可是转眼之间就收敛了自己一切外露的情绪。殷落痕一开始对林雪藏这么感兴趣,本来就是让人怀疑的。至于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林雪藏,似乎——还有待考证。
林雪藏倒是没有想到,会收到殷落痕如此恭维,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相逢,即是有缘,二位不如一起坐下,品品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
即便是不识茶,一听到这名字,殷落痕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不自觉地抱紧了天诀,很高兴地走上前去,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下了。“那么荣幸之至。”
天诀真觉得自己培养出了这么不合格的一个反派简直是有伤风化,滚你妹的这样的反派估计迟早是被人操蛋的命啊!唉,他这老前辈果然是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啊。
季不寒没有想到殷落痕会这么干脆地坐下来,只是他不可能驳了殷落痕的面子,说自己不想喝茶什么的,也只好对林雪藏抱歉道:“不知是否打扰了林三公子?”
林雪藏微微一笑摇头,“季公子也请坐。”
天下龙井出苏杭,每年清明时节,总有许多人到苏杭一带寻找明前的龙井。明前龙井,也就是清明前的龙井,据说只有在苏杭本地才能吃得上正宗的,流到外面的却是极少,这四海城不说偏远,却已经是在北面,这明前龙井能够到这儿,也算是十分稀奇了。
有人曾说,龙井的茶汤清澈到可以作为群山的倒影。以前殷落痕从不相信,因为在他那个时空,真正的明前龙井早就是一叶难求,
林雪藏似乎做惯了这样的事,泡茶斟茶的手法极其娴熟。
殷落痕几乎就要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真以为自己是来喝茶的了。
那玉雪可爱的小茶盏,捧在手里,看上去真是招人爱,别说季不寒这种懂行的人,就是殷落痕这种什么也不懂的人都只觉得高端,这林雪藏,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啊。
林雪藏忙完了也坐下来,茶倒了七分满,虚怀若谷的态度倒是出来了。
天诀安静地躺在殷落痕的膝上,没半点反应。
几杯茶下肚,殷落痕竟然也有了种圣人的心境,跟林雪藏攀谈起来,说说这江湖上的秘闻大事,偶尔还能逗得林雪藏发笑。
长期在天诀那里得不到满足的存在感终于凸显出来,而季不寒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说什么。
林雪藏眼见着这二人也差不多也离开了,终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洛公子很是风趣,见多识广,在下闻所未闻。”
“林三公子说笑了,能够遇见也是缘分,不过是凑到一起,说说话儿而已。我这人一向是口没遮拦,如果我有言语冒犯了你,你可别生气,我就是这德性。”殷落痕可难得揭自己的短,这一回在林雪藏面前却自动地说了出来。
季不寒看着他,又看看林雪藏,似乎是想从这两人的身上发现什么端倪。
眼看着天色已晚,殷落痕季不寒二人也不好多待,起身便告辞。
林雪藏站起来,送他们出了圆门。
殷落痕临走的时候站住,回头问道:“我对林三公子很有好感,不知道以后是否能够常来拜访?”
林雪藏自然答应,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雪藏门院冷清,恶疾缠身,洛公子若不弃,在下自然随时开门恭候。”
殷落痕忽然觉得复杂,林雪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季不寒跟他慢慢地离开,而林雪藏就在他们身后,目送着他们穿过曲折的小径,消失了影踪。
一路上,殷落痕不说话,似乎满腹的都是心事。
季不寒实在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于是笑问道:“你还在想那林三公子?”
“自然是在想的。”殷落痕也不否认,他双手捧着书,透明的指甲敲着书脊,似乎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对那林雪藏倒是念念不忘。”季不寒不知为什么,忽然嘲讽了一句。
殷落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回事?我对他念念不忘干你何事?”
“只怕你居心不良,还没将那林三公子勾搭到手,就被五湖庄的林老庄主一刀砍死在演武台上。”季不寒一点也不客气,语气里那讽刺根本没有半分减轻的意味。
殷落痕忽然似笑非笑,站在画廊边上,身边就是一株秋海棠,看上去很美。“季公子这是在关心我这个邪魔外道吗?”
季不寒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背过手去,看着前面桥下的湖水,淡淡道:“我是关心自己的名誉。”
殷落痕一下就懂了,“毕竟我是你带进来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都是找你,啧,看样子我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跟你的前程挂上了钩啊。也怪你倒霉,当初怎么做不好?非要带我来五湖庄。现在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那便算我倒霉好了。”季不寒笑一声,转身就踩着血红的暮色去了。
殷落痕却懒得再跟上去,他大概也认得路了,便随意坐在桥栏上,摊开天诀开始跟他谈之前的林雪藏。
“天诀,你真要选这样的身体?”
“他是最好的选择。”天诀慢慢地显示道,似乎正在沉吟什么。
“为什么?”殷落痕完全不能理解,“看他那身体,就算你用了,也不一定……”
谁知道那身体有什么问题?总之殷落痕是一百个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