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拿谎言来掩盖事实,更用不着找谎言。”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他的薄唇里吐出冷情冷心的话语,残酷如同肆虐在诸神大陆的寒风。——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荒芜着怎样的悲凉!他几乎是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字眼,将所有话语说完,“之前...就当作一场意外,或者你要认为是一夜情也可以。我不是女人,不会要你负责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一句又一句冰冷的话语穿过稀薄的空气,重重地砸在黎远珞的心头,“程然,我爱你,很早以前就爱着你了!而这一天,我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从来都没有别人,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你到底知不知道!程然!”男人承认这一刻,他终于慌了。他的心底漾起某个很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促使他急切地上前,直欲紧紧抓住青年的手,拉那人入怀。而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企图,猛地退后好几步,直到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大。
下一秒,青年冷冷地望着他,高声喝道:“不要过来!”
心,几乎痛到快要窒息。直到这一刻,程然才发现自己对黎远珞的感情,竟已经这么深了。而对方,也未必对他没有感情,——他终于认识到这一点。只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即将回归原地,而黎远珞——他亲爱的主角——血脉传承开启,将会按着原作预定那样,在这个世界中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荣光。
他们的人生,都会回归正轨。他想他应该庆幸,还能如此清醒,如此决绝,断了所有自己与那人的念头。
“而且远珞——,”下一秒,青年忽然奇异一笑,神情里带着无边无际的苦涩,“就算你想要负责任也不可能了。”
因为,他程然的人生,终于在系统音中缓缓走向原定轨道——
【叮,恭喜玩家,任务奖励“重返地球”读取成功,将于10秒内启动。】
“什么?”难以遏制的慌乱,席上男人的心头。暗红色的眼眸对上黑色的眼睛,他竟然看到了青年像是得以解脱般的死寂,眸子里泛着一滩无光的死水。“因为啊,”然后,他听到对方飘忽的话,“我要走了。”
【倒计时,10、9...】
“走?”蓦地,黎远珞的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他在“灵现”中看到的那幅未来!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令他打了一个寒颤,“去哪里?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倒计时:8、7...】
“我不允许!”男人的声音终于变化了,牵扯出无穷无尽的绝望,沙哑到不成句。这一刻,他隐隐明白了,未来是不可抗拒的。可他还要做抗争,企图博取最后一线希望,“程然,你听清楚了!我不允许!你只能呆在我身边!”
“远珞,我不属于这里。”程然看着黎远珞,他第一次看到这样悲恸的男人。他想过去抱住他,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要离开,他注定只能离开。——这不是他的世界!
【倒计时:6、5...】
“你要去哪里?”
“回家。”
【倒计时:4、3...】
“回家?”黎远珞的声音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他的眸子中再一次燃起希望的火花。他紧紧盯着青年,连声问道,“你家在哪里?我是说具体地址。我来找你。”——既然程然能回去,他也一定能回去!
“你找不到的。”程然的脸上,晕开去暗无天日的无望感。他微微翘了翘唇瓣,将所有心思吞咽入喉:所以说,次元不同,怎么可能在一起!他还在说着些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接近呓语,“永远也找不到...永远...”
【倒计时:2、1...】
“时间似乎到了。我也终于...可以放弃所有执念了。”刺耳的系统倒计时终于接近尾声,程然抬头看了一眼倒立在空中的巨大漏斗,神色极为郑重。
“不,不要!”黎远珞扑上前去,下一秒他却看见自己扑了一个空!——程然,程然竟已然不是实体!
【倒计时:0。】
“没用的。”程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他凝视着黎远珞,就像凝视着世界全部,“还有,其实...我也爱你。只是忘了我吧,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对不起,但请允许我自私一回。
【叮,倒计时完成,传送开始!】
终于,倒计时走完了最后一秒。
这一刻,程然看见阳光洒落在黎远珞身上,勾勒出男人俊美的脸庞与颀长的身形,温润如玉。神殿内,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寒风,拂动着那人暗紫的额发,沙沙作响。一如神祗,一如初见。“祝你和你未来的伴侣,一辈子幸福美满。”深深地凝视了对方一眼,眼底里带出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思慕,他说出最后的话语,“再见了,黎远珞。我们终于可以再也不见。”
“不要——!”
直到现在,程然都记得,他消失前一秒,男人是以怎样哀恸欲绝的声音呼喊着他。而他也终于承认,其实是他,葬送了所有他们可能拥有的美好,——哪怕只是一瞬。
可是,他不后悔。长痛与短痛,他宁可选择后者。
只是现在看来,这短痛可着实不短啊...轻而易举地在唇边勾勒出一个嘲讽的浅笑,程然收回投掷到远处的视线。他低垂下眉眼,收敛了眼中所有的情绪。风,似乎越来越凛冽了,他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快速朝着远方走去。
“程然。”
还未走出几步,身后骤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青年的脚步猛地一滞,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很快,他又继续朝着原定路线走去,面无表情。唯有心底,暗自低叹。
“程然。”
那声音却越来越明晰、越来越明晰,最后清楚地响起在他背后!青年终于彻底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就再纵容自己一次吧。哪怕只是幻觉,哪怕只是...
背后,赫然站立着一个男子:暗紫色长发随风飘扬,身着一袭青色衣衫,在阳光的晕染下显得分外的飘逸。男人看着青年,那双暗红色眸子深情而又专注,俊美的容颜不减半分神采。然后,他轻启紧抿的薄唇,低低溢出一句话语:“程然,我来找你了。”
他说,程然,我来找你了。
只这一句,青年便湿了眼眶。心底,再次喟叹一声,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寥落:哪怕只是幻觉,也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阖了阖双眼,将所有泪意收回,程然再次转身离去。肩膀,却猛地被一双手给捏住。青年的身躯猛地一震,直到前行的趋势被阻碍,直到感觉到那双手传来的灼热感,这才又匆促地转过身来,一双妙目里全是不可置信:难道...竟不是幻觉?!
正怔忡间,身躯却猝然受力,猛地撞入一个温暖的怀里。紧接着,下巴被一只手捏住,并被强迫抬起。四目相对,缠绵出时光沉淀后的爱恋。这一刻,他终于相信,眼前这人,是活生生的黎远珞。
那人,竟然真的穿越时空,找到了自己!
“程然,不要忘了,你和我有过婚礼。我们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你是我黎远珞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唯一的妻!”耳边,是来自男人的话语,一字一顿,坚定如铁,“所以,跋山涉水,我来找你了。”下一秒,黎远珞的俊脸放大,双唇被温热的唇瓣占据。而他,也终于颤抖着双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S市,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个男子站在人群的中心,忘我地亲吻着。微风吹起他们的发丝,并着他们的衣角,轻柔舞动。
时光静止,地老天荒。
请相信,我愿意放弃一切,只为追寻你的影踪。
55番外
“轰隆隆~”
混沌一片的世界中,一个巨大的漩涡打破了天地的宁静。紧接着,漩涡中响起阵阵雷鸣之声,伴随着道道闪电。一时间,有无数条游龙穿梭在电闪雷鸣之中。如此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漩涡消失,天空中冉冉升起五色祥云,紧接着有飘渺的声音传来,天地间弥漫开一阵阵奇香。
天地祥瑞突起,必有大能异现!
果不其然,等所有异象尽数褪去,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混沌之地:暗紫色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脸庞,瘦削的身形,棕色的疑似风衣的装备,背后还斜背着一把刀。
——黎远珞。
“你终于成功了。”正在黎远珞暗自打量这天这地的时候,虚无之中,猛地一个声音出现,乍响在男人的耳侧,“我的继承者。”这几年来,他对于这声音是无比的熟悉,当下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挑了挑眉,他转身对着那混沌深处道:“创`世神,时隔五年,也不出来露个脸吗?”
是的,五年前,他曾见过创`世神一面,还是在混沌神殿的时候。确切点说,是在那天,他与程然位面永隔之后。想到青年,男人的神色不禁又暗淡了一些,——五年了,那人离开已经五年了。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想他,想到几欲疯狂。如果不是那天创`世神告诉他他能成神,如果不是怀揣着“成神了之后就有办法找到那人”的念头,他想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