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恬看起来还有些不安,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扬起嘴角对着大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提到自己的名字,但江月离直觉他们所说的或许与她有关。
这一家子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哥哥和妹妹看着不像是正经兄妹,反倒像是连体婴似的整天腻歪在一起。
本来最宠爱小女儿的江夫人却对养女莫名有了执念。
相较之下,江二哥竟成了唯一一个“符合人设”的人。
江月离一度怀疑自己穿了本假书——或者那就是本假书。
直到隔壁桌点的甜点被送上桌,两人这一段对话就暂且告一段落,江月离也听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她看着电脑想了想,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又挨个指了菜单上的甜点。
自从醒来之后,江月离就一直再也没有吃过东西。
陆明萱还没有心细到那种地步,而江月离又十分善于隐忍,即使饿到头昏眼花也不会显露出半分异样。
但不显露不代表感觉不到饿。
反正陆明萱说了她来付账,不吃白不吃。
等到十几份甜点被送上桌,旁边一直都在无视江月离的江玉恬才将惊奇的目光投过来。
机场附近的东西不能说有多好吃,但价格都是如出一辙的高。
另一个问题则在于这家店里的东西分量也足够实在,端上来都是满满的一大盘,光是两三碟就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到八成饱了。
然而江月离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一口地将一看就甜到发腻的甜点吃下去。
江月离一手往嘴里塞东西,一手敲击着键盘,视线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她需要的不是有关江玉恬和江家男人们之间的八卦,而是一切有用的信息。
而且比起旁听那对兄妹腻人的交流,冷冰冰的文字和图片就显得可爱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陆明萱不来,她还真走不了了。
为了避免对方放她鸽子,她需要在店家将她扣下来洗盘子之前完成要紧的任务。
江月离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又十分自然地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
另一边的陆明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旁边的女人投来疑问的一瞥:“感冒了吗?”
陆明萱揉了揉鼻子:“估计谁在骂我吧。”
女人不理解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心大,年纪也不小了,该沉稳一点了。”
陆明萱一人独占着长沙发,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撑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半眯着眼仿佛能随时睡过去。
总之跟“文雅”二字搭不上半点边。
面对女人好心的劝诫,陆明萱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看她这么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年长的女人也并不意外,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她姿态优雅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之上,将翻阅完的文件仔细地整理好,随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压在文件之上,一起推到陆明萱面前。
“嗯?花姐难得回来一趟还给我带礼物,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陆明萱挑了挑眉。
“不是给你的。”女人抿了抿唇,道,“过几天我爸大寿,我不方便去,麻烦你帮我带过去。”
“我说你这次怎么这么爽快地签字。”陆明萱并没有太惊讶,伸手将两样东西接过来,简单翻看了一下文件,“没问题,我要是去的话就顺路帮你带着。”
“那就麻烦你了。”女人松了一口气。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女人便起身告辞。
“花姐,我送你吧。”陆明萱跟在她身后,“不过我要先去叫一个人。”
“麻烦你把我送到车站就好了。”女人并未推辞,“我后面大概跟你不顺路。”
“一点油钱不必放在心上。”陆明萱道,“花姐你这么照顾我,这点小事我还是应该做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抿唇笑了笑,“只是墓地这种地方,你们年轻人也没什么好去的。你有这时间不如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女人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我二哥家那个侄子,只比你长两岁,现在当着律师,也算是青年才俊了,可惜忙着工作还没找对象,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听到这个话题,陆明萱干笑了两声,额头都冒出了一些冷汗。
到二十岁往上的年纪,男男女女总免不了被催婚催对象的话题,饶是陆明萱这种父母具不在、其他长辈也都不合的也不例外。
陆家以外的人没敢跟陆明萱谈这个话题,陆家内部的人不管说什么,陆明萱都当他们在放屁。
但眼前这位就不太一样了。
这位可以算作是陆明萱的恩人。
女人名叫花亦诗,年近四十,比陆明萱长上一轮不止,虽然没有生孩子,但下面还收养着她大哥的儿子,也就是她大侄子。
这位大侄子就比不上她日常推荐的二侄子那么有出息了。
大侄子平常正事不做,全世界地乱窜,进过最高档的会所,也衣衫褴褛地当过乞丐,自己还乐在其中。
简而言之,大侄子的日常行程就是到处浪。
提起这位大侄子,不巧正是陆明萱那一堆“狐朋狗友”当中的一个。
当年陆明萱刚回国的时候,也少不了这位好友在当中游说,花亦诗给了她不少帮助。
也是因着这一层损友的关系,花亦诗对陆明萱也全然是看晚辈的心态,也时常关注她的个人问题。
倒不是担心陆明萱找不到对象,而是担心她跟大侄子混到一起,耽误了终生。
大概是陆明萱刚回国那阵过得太苦,她的好友也都对她倾力相助,上心程度不亚于对亲兄弟亲姐妹,所以才给了花亦诗一些错觉。
花亦诗对大侄子宠归宠,但一码归一码,她同样清楚大侄子并非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与其一不小心被大侄子给耽误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帮陆明萱好好物色人选。
对此陆明萱也十分无奈。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长辈”都是一样的心态,即便陆明萱一早就宣称不婚不育,然而还是会有人觉得她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
好在花亦诗懂得适可而止,也就每次私下见面的时候念叨一句。
而她回K市的次数并不多。
过去陆明萱总是按捺住心下的不耐烦,随便找些借口敷衍过去。
但这一次毕竟不同往日。
陆明萱才刚刚从民政局离开不久,心下还记挂着这件事。
在花亦诗再度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嘴巴就一秃噜。
“那个,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陆明萱脱口而出,“领证都半个多月了。”
——至今还没离婚成功。
后半句真相陆明萱当然没说。
但很快陆明萱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花亦诗脸上一喜:“真的吗?”
说着她立刻就从包里掏出一张请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陆明萱的手里。
“既然这样,那这张请帖就替我转交给你对象吧。”花亦诗说道,“正好我在发愁这张请帖塞给谁呢,小烨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现在好了,你带你对象去露露脸,我也不用烦了。”
“等等——”陆明萱下意识伸手拦住她。
这张请帖是花亦诗的父亲,花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入场券,完全是按人头发放的。
花亦诗跟她父亲有些矛盾,数次过家门而不入,但是她也不想面子上闹得太难看,所以每次她都会另外找人塞她那张请帖,让别人顶替她补上那个空缺的位子。
陆明萱也有这样一张请帖,她原本也是打算抽空去的。
虽然每位宾客都可以带一位家属——通常都是伴侣,但陆明萱绝对没有想过带任何人一起去。
尤其那个人还是江月离的时候。
闪婚这件事对陆明萱来说是个恨不得直接埋到地底的黑历史,去民政局之前她都特意绕开了能遇到熟人的路线,生怕被外人看了去笑话。
她把江月离藏起来还来不及,更别提说主动将她带到别人面前去了。
这不就是明摆着她自打了脸吗。
吼了许久的打死不结婚的宣言啪叽一下碎在了一小丫头的身上。
陆明萱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然而花亦诗眼睛一眯,像是猜透了陆明萱的心思似的,问道:“你不会是随便编了瞎话骗我的吧?是不是小烨教你这么说的?”
在出卖兄弟和维持谎言之间,陆明萱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不是因为她对兄弟有同理心,而是她敢保证,只要她把损友卖了,损友转头就能想法子把她结婚证翻出来昭告天下。
话说回来,陆明萱跟江月离本来也是实质上的婚姻关系,这么说也不算是骗人。
“不是就好。”花亦笑了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