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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今天跟我表白了,我很害怕,所以我拒绝了她,但是我又后悔了,她是不是会永远离开我了」
「我不应该后悔拒绝她,我不值得她的爱,我没法回报她」
……
钟雨岚看到与自己相关的文字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眨了眨眼,大滴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滚落。
那些私密记录的文字都潜藏着她的小心翼翼。
光是看着那些文字,就能让人勾勒出一个自卑怯懦又阴郁的形象。
钟雨岚只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痛。
“江月离”从未跟她说过那些话,包括在家里所受到的漠视与不公,包括她内心的不安与胆怯。
有关于“江月离”的过往,都是钟雨岚从她的字里行间,以及其他人的传闻中拼凑出来的。
她知道“江月离”在家里过得不开心,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生怕戳中她的痛处,让她重温那些痛苦。
在钟雨岚的面前,“江月离”也从来都表现的温顺柔和,也会展现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就好像她从未受到过那些不好的事的影响一样。
过去钟雨岚自诩尊重,从不去窥探“江月离”的隐私,但现在她却后悔了。
如果她过去某一日,真的压抑不住冲动,去逼一逼她,让她倾诉出内心压抑的苦楚。
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也许她会直接带着“江月离”远走高飞,也许她就不会选择离开她出国。
如果她还陪在“江月离”的身边,那她会不会就不遭遇那些不幸?
钟雨岚忍不住这么想,便越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看着泣不成声的钟雨岚,江月离没去打扰她,而是转身走到蒋枫对面坐下。
蒋枫无聊地戳着手机屏幕,感觉到面前的视野暗下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是那个‘江月离’留下的东西吧。”蒋枫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钟雨岚,脸上闪过一丝同情,“这小姑娘认识她?”
“嗯。”江月离点了点头,“她喜欢她。”
说着,江月离朝蒋枫伸出了手,朝他讨要手机。
蒋枫险些惊掉下巴,转头看看钟雨岚,又看看现在的江月离。
“你说谁喜欢谁?”蒋枫愣了好一会儿,将手机递过去,扶起自己的下巴,“算了,好像都一样。”
江月离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头也没抬地答道:“正反都一样。”
蒋枫短暂地呆滞了片刻,看向江月离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那你还用别人的身份?”
“世界上叫江月离的千千万万,不必非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江月离淡淡道,“换个新名字,新生活,新气象,不是挺好的吗。”
蒋枫觉得江月离说得都是歪理。
之前花家多次骚扰她,让她烦不胜烦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改名字,没道理这时候非要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新生活。
更何况这个名字上还压着另一段悲剧的情缘。
面对蒋枫怀疑的表情,江月离不为所动,继续道:“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被她感动了吧。”
蒋枫依然不信,江月离也不再解释。
这并非全然的谎言,过去那个“江月离”虽然一生凄惨,但在那样压抑环境下长大的人,纵然骨子里都带上了自卑与怯懦,却也曾奋不顾身过。
纵然那份“奋不顾身”并不为人知。
江月离扭头看了钟雨岚一眼,看到她震惊的泪眼,估摸着她或许是看到了最后那一部分。
那是“江月离”曾经想要传达给钟雨岚却未来得及的东西。
「我很想爱她,我不敢确定我现在的心情就可以被称之为“爱”,但这世上,我最喜欢阿岚,她想要什么我都想要给她,如果我跟她走,把一切都给她,里面会不会就有可以充作“爱”的东西?」
钟雨岚看到的只是文字上的那部分,但江月离却先她一步看到了夹在本子里的那张机票。
机票是“江月离”用打工攒下的钱买的,没告诉过任何人。
当然那张机票早已过期,目的地是钟雨岚过去所在的城市,时间是十二月十七号,恰好是钟雨岚的生日。
“江月离”从未忘记过对钟雨岚的承诺,甚至在家人缓和了对她的态度之后,依然选择去见她。
只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江月离看到那个日记的全貌的时候,心下不是没有震颤的。
这或许就是那个女孩子这一生最勇敢的一次了,然而还未来得及实践,就已经先一步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被蒋枫问及为何依然要顶着这个身份的时候,江月离心下已经给出了答案。
因为她们有缘,也因为这是“江月离”的期望。
她在记日记时也并不总是全然用那样简短的叙事方式,偶尔也会有情绪过激的发泄,但她总会在事后删除那些过于情绪化的内容,只剩下冰冷的文字记录部分。
江月离查找线索的时候,顺便复原了那些被删除的记录。
其中有一篇让她印象深刻。
那是“江月离”刚开始与陆家人接触的时候,她记录了一个自己做的噩梦。
梦里她悄无声息地走向死亡,就在她死后不到七日,所有与她有关的人都忘记了她。
那个梦里没有她的好友钟雨岚的存在,于是“江月离”这个人便彻底消散在天地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梦境中的结果让“江月离”惶恐不已,她夜半惊醒时记录下自己的恐惧与期望。
她害怕她这一生在世界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立下一座能让所有人都看到都记住的墓碑,留存在世间,以祭奠她未来得及踏出的那一步——
真正脱离开江家的阴影,重新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的第一步。
“江月离”自然可以得到一座墓碑,当案件结束之后,她的尸体就会被好好安葬,或许还会有旧识去她的墓前送上一束花。
但这就是她在这人世最后的意义了吗?
曾经的花照影本有机会救她,却还是让那个女孩儿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无法放下心上那份重负。
所以江月离背上了那份愧疚与责任,成为“江月离”在人世间活着的碑。
但这些不必让任何人知晓,所以江月离闭口不言。
蒋枫没再追问,他看了眼江月离手里还抓着的自己的手机,忍不住问道:“你自己的手机电脑呢?”
“被没收了。”
“那你不会再自己买一套?”
“没钱。”
“……”
沉默了片刻之后,蒋枫一脸深沉地看了江月离一眼:“我记得你跟陆总不是领证了吗,她那么有钱,你还拿不出一点共同财产?”
江月离顿了顿,终于抬头看了蒋枫一眼,认真地纠正道:“现在不是了。”
……
陆家
陆明萱夹着电话打开大门,电话那头一阵阵吵闹声刺得她眉头微皱。
“你又跑哪儿浪去了?”陆明萱问道,“前两天花姐还在问我有没有看到你,她差点都要报警了。”
“你说啥?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男人扯着嗓子吼起来。
陆明萱被炸得连忙挪开手机,好一会儿才又放回耳边,却只听到对面最后一段话。
“……我下周回去,麻烦你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别是桥洞和露天公园就行,冬天了,那地儿太冷了,回头我机票发给你,到时候接一下机啊,把小影也带上吧,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这家伙是住桥洞住出毛病来了,还真把自己当乞丐了?
还有小影是谁?
陆明萱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被那边啪得一下挂了电话。
根据经验,在那位不靠谱的大少爷真正回来的那天之前,是谁也别想再通过正常方式找到她了。
陆明萱心里正烦着,压根没心思去应付损友的自说自话,她在备忘录上记了个日期,转头就将手机连带着钥匙一起扔到了玄关鞋柜上。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回房间,便干脆顺着大门滑坐到了地上。
发了一会儿呆,鞋柜上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陆明萱伸长了手去摸,却因为姿势不当直接撞上了桌角,腰部传来的隐痛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喂?”陆明萱捂着腰坐回去,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接了电话,“哪位?”
“明萱,我刚刚去查了一下你的档案。”
电话那头传来季涵雨的声音,还含着几分意外与不敢置信,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陆明萱的异状。
“你的婚姻状况那栏显示是单身——你之前跟江小姐离婚了?”
61.
离婚?
陆明萱愣住了。
别说跟江月离去民政局办手续了,自从那一夜之后, 她连江月离的面都没见上。
不久前的见面还被对方完全当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