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看见修羞愧、受伤或者愤怒的表情,可是意外的,修只是挑挑眉,一脸"关你什么事"的表情,然后高傲地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对,是高傲地冷哼,而不是羞愤地气急败坏。
兰伯特愣了愣,就愣神的功夫,修已经走远了。兰伯特眨眨眼,修的步速也太快了吧。
兰伯特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太不关心这个哥哥了,嗯,应该关心一下。反正自己之后的行程都是空的,所以兰伯特循着修的背影,大步走向修的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修已经平复了心情,摘下眼镜随手一放,修又去了阳台。快到黄昏了,他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奇怪的位置,从日出到日落,全天阳光充足,更是能看到日出和日落的景色。
轻轻一跃,修坐在了阳台上并不宽的汉白玉围栏上。
时近黄昏,退去了燥热的阳光少了几分霸道,多了几分柔和,和缓地将修完全笼罩,有风吹过,吹起了修过肩的黑发,吹开了他额前碍眼的超长刘海。
兰伯特走到阳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闭着眼睛享受这阳光与和风的修。
兰伯特愣了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清修的长相,没有了刘海的遮挡,巴掌大的小脸完全暴露在兰伯特的目光之中,眉眼清秀,鼻子小巧而秀挺,嘴唇微薄,却是嫣红色的,瓷白的肌肤被柔和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表情平和而安详。
终于察觉到身旁有人,修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偏头,兰伯特意外地撞进了一片湖蓝之中,有一瞬间,兰伯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双湖蓝色的眼睛吸进去了。
修挑眉。他怎么在这?难道是追着自己来的?进到别人的房间之前都不知道敲门的吗?心里不停腹诽,但是修的表情只是微微皱眉。
兰伯特半天没反应,修偏了偏头,然后伸出双手,猛地一拍。
"啪"的一声脆响,吓了兰伯特一跳,回过神来,才看见修还没分开的双掌和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见兰伯特终于回神了,修不悦地瞪兰伯特一眼,然后挑挑下巴,指向门的方向。
兰伯特愣了愣,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能明白修的意思。
"我有敲门。"而且敲门之后还傻傻地站在门外等了近五分钟,若不是碰上了路过的女仆,他可能还会继续在外边等着。
修点点头,然后看着兰伯特。
都追上门来了,想必是还有话要说吧。修在等着兰伯特开口。
"为什么不说话?"
兰伯特的问题一出,修就翻了个白眼,上身往后一仰,躺在了汉白玉栏杆上,一手放在腹部,另一手自然地垂着。
阴沉?死板?是谁这么评价他这位哥哥的?你见过哪个阴沉死板的人做出过如此随意潇洒又放肆的举动了?
兰伯特眼神闪了闪,走了两步,坐在一张圆椅上,捞过修放在桌子另一头的书翻看起来。
《魔法理论》?他不是魔武废人吗?看这个做什么?
"你能使用魔法?"想着,兰伯特就问了。
兰伯特虽然也是擅长玩弄权术的人,但是在不必要的时候,兰伯特从来都不绕弯子。
躺在栏杆上的人摇了摇头。这个动作看的兰伯特有些心惊,这里是五楼,真怕那人失去平衡就这么自由落体回归大地了。
虽然兰伯特是不在意修的生死,可是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从生到死,想起来就不觉得愉快。
"你下来。"
强硬的语气并没能让躺在栏杆上的人动上分毫。
兰伯特微微皱眉,却也没再理会修,自顾自地翻起了修看过的那本书。重新看看理论基础,说不定对他的突破会有帮助,万变不离其宗嘛。
于是,大半个下午的时光就在修的闭目养神和兰伯特的阅读中匆匆流过。
"修少爷。"
照例,还是那个女仆严谨的敲门声,然后不等修回复便擅自推开门。
兰伯特看了修一眼,发现修没有任何的反应。睡着了?
听见银器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兰伯特猜对方是来送晚饭的。于是兰伯特放下了手上的书,等着女仆将食物送到阳台。可是随后听到的声音让兰伯特有些惊讶,那女仆竟然只将餐车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就走了。
什么意思?还需要修亲自过去取吗?加斯特公爵府里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凡是仆人送给主人的东西,不是都应该亲自送到主人手里吗?
修是不受宠,可好歹也是父亲的长子。兰伯特不高兴了。
"站住!"隐含着怒气的冰冷声音可吓破了女仆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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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章节标题神马的……我投降……
3修?加斯特
"站住!"隐含着怒气的冰冷声音可吓破了女仆的胆。
这声音不是兰伯特少爷吗?他怎么会在修少爷的房间里?
因为恐惧,女仆的双脚死死地钉在原地,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谁都知道加斯特公爵府家规森严,唯独修少爷这边松散了些。可谁知道今天兰伯特少爷竟然也在!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这三个字在女仆心里无限循环。
一声轻微的叹息,修坐起身来,冲兰伯特摇了摇头,然后疑惑地看着兰伯特。
兰伯特皱眉。没理解。
修挠挠头,从栏杆上跳下来,走进房间,从书架的一个格子里取出纸笔,然后又走了回来。
【你在这吃饭?】修写到。
"嗯。"童年之后,不,准确地说是幼年之后,他就没再跟修一起吃过饭了吧。再说他现在对修有兴趣,修跟他听说的不一样。
修点点头,带着纸笔又回到了屋子里,走向那个双腿发抖的女仆。
兰伯特没有听到声音,也不知道修做了什么,他只听到了女仆的声音。
"是。"匆忙地应了一声,女仆逃命似的跑开了。
修看了看餐车,没管,越过餐车又回到阳台。今天兰伯特在这,他应该不用亲自动手了吧?更何况餐车上不管是食物还是餐具都只有一套,即使推过来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吓到她了。】坐在兰伯特对面,修继续书写。
修的字体很漂亮,干净,优雅,又十分精致。
"她坏了规矩。"兰伯特依然冷着脸。
【我这里没有规矩。】
修纯粹是在发表个人意见,作为一个新新人类,主仆之间的一些规矩确实是不适用于修。
但是这话在兰伯特的理解下就奇妙地被扭曲了。兰伯特认为,是因为修不受宠,所以仆人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在修这个主人面前并没有尽到仆人的责任。
因此,兰伯特的表情更冷了。
修歪了歪头。他说错了什么?怎么兰伯特更生气了?
"为什么不说话?"兰伯特又提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撇撇嘴,修拉放下笔,拄着脑袋看夕阳,很明显并不想跟兰伯特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害怕。为什么害怕?因为他是言灵师,他的语言就是咒语,可赐福,也可降灾。
小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拥有这样的天赋,包括他自己在内,所以当从他口中说出的好事和坏事接二连三地变成现实时,大人们开始避开他,看他的眼神有恐惧,也有鄙夷,一起玩的小朋友全都离他远去,就连他的父母都不再敢直视他。
在这样被孤立的环境中逐渐长大,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被孤立的他与人对话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年幼的他并没能发现问题的所在。
于是他跟父母争吵,怒极的时候脱口而出了一句"都去死吧",于是下一秒,坠落的天花板砸了下来,父母被砸了个正着,而坠落的那块天花板,距离他只有一厘米,只差一厘米就要连他一起压在下面了。可是没有,他并没有遭殃,只是吃了满嘴的灰而已。
他怕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父母的死因,却又不敢承认。那不是太荒唐了吗?怎么可能只因为他的暴怒时的口不择言,就害死了他的父母?不敢承认,不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才盖好一年的楼房,再豆腐渣,也不可能是那么大一块天花板的四周同时断裂然后整块砸下来啊。
那之后,他立刻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找到了。是的,亲生父母,他是被亲生父母弄丢了的小孩,而养了他二十年的父母是刚好捡到他的好心人。
多么荒诞的一件事情啊,他的养父母好心收留了他,延续了他的生命,但是因他而死,他却因为他们的死而认祖归宗。幸还是不幸?
那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出生于一个怎样特殊的家族,这个庞大的家族中,每一辈都有一个孩子被神选中,这个孩子的话语具有无穷的力量,可赐福,也可降祸。而他,就是这一代中被选中的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说话了,即使已经可以自由操控自己的力量,他也不说话,除非在必要的时候,或者他觉得不说话会很麻烦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