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好像自从你变大之后,智商也有了长足的进展……”里卡多说。
伊泽克森摇摆的尾巴一不小心就把地面上昂贵的地毯抽出了长长的裂缝,牠愤怒地瞪了里卡多一眼,却发现刚才还站在油画前的人类已经转到了长椅上翻阅书籍。
那本书籍是——
没错,是里卡多的魔法书。
“你在干什么?”伊泽克森问。
里卡多举了举手中的魔法书。
伊泽克森从坐的地方站起来,走到里卡多身旁看了他翻到的书页——和猜测的一样,是有关魔法理论的部分。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伊泽克森说。
“因为需要着急的不是我。”里卡多说。这是一个被设置了禁魔领域的房间,但他依旧轻松地用魔法变出了一支笔。
禁魔领域归根到底也是一个魔法,那么当领域中的魔法量比禁魔领域本身的容纳量大得多的时候,禁魔就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这也是里卡多一点不在意学校的魔法师将自己带到哪里的主要原因。
经过明光虎的遗迹后,他体内的魔法量甚至足够比拼魔法师中最顶层的白袍法师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此刻的处境,以及尽量……不让事情朝更坏的地步滑去。
目光停留在魔法书上的里卡多神情忽然一动,他将魔法书收进空间里,同时看了一下旁边的伊泽克森。
伊泽克森从里卡多的脑海里得到了答案,牠撇撇嘴,变回了原来小巧的模样。
里卡多稍等了一会,来自楼梯的脚步声到了走廊的位置,跟着又停留在他所在房间的门口。
他稍微等了一下,房门就被敲响,侍女的声音自外头传来:“您好,我家主人请您下去说话。”
“好的。”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里卡多已经打开了房门。他跟着站在门外的侍女往下走,并在一楼的餐厅看见了侍女口中的“主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有一头银白色的短发,鹰钩鼻,眼睛也像鹰隼一般锐利,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显得十分阴郁。
里卡多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他应该和他的妈妈认识——这从他刚才醒来的那间房间墙壁上的油画就可以推断出来。
男人对里卡多比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里卡多依言在长桌的对面坐下。
城堡的侍女将一盘盘菜肴依次端上来,松软的面包,喷香的熏肉,还凝着水珠的水果,还有暗红色的葡萄酒。
「你不觉得很像你们之前研究过的古堡吗?」伊泽克森在里卡多的意识里说道。
里卡多没有回答对方。其实他也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因此一点儿吃东西的欲望也没有。
不过显然对面坐着的人的重点也不是和他分享一顿晚餐。在东西都摆上餐桌后,周围的侍女全都离开了,男人也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身旁的明光虎就是阴影吗?”
没有声音。
没有一点儿声音。
里卡多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伊泽克森不仅刻意在赛场上表现出自己的力量引人注意,还将牠的身份告诉了别人……?
但同一时刻在脑海里感觉到的震惊让里卡多飞快抛弃了这个想法,他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试图找出一些能够回答的话语,但伊泽克森的声音先一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什么。」这个时候,里卡多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回答伊泽克森,他飞快地回答了伊泽克森就继续自己的寻找,可是伊泽克森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并且对方用了重音:
「你想过‘伊泽克森不仅刻意在赛场上表现出自己的力量引人注意’。」牠说。
「是的,我这么想过。」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伊泽克森的声音近乎质问。
里卡多沉默片刻:「……因为你这么做了。你在赛场上是特意将地面拍碎的,不是吗?」
「……」伊泽克森。
「你不是吗?」里卡多又问。
「没错,我是特意这么做的。」伊泽克森最后说。
46结尾
伊泽克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感。
这种沮丧感使牠克制不住地用自己的爪子在里卡多的衣服上抓挠,将一件好好的衣服抓成一缕一缕的,然后又因为这样一缕一缕的衣服陷入更深的沮丧之中。
天知道牠在干什么。
天知道牠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在牠统治世界的那些日子里——好吧,不提那些辉煌的年代——但就算如同阿布维维说的那样,‘在牠匍匐在肮脏的角落里’的那些年代,牠也没有像今天一样,闹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牠当然希望自己的生命共同体能够放弃掉那些毫无意义的善良、正义、道德、约束……事实上牠明白自己的内心,牠希望对方摒弃掉除牠以外的任何东西。
血缘不再能使对方动容、正义不再能使对方变色、任何一个除牠之外的东西,都不能再真正吸引对方的注意。
大概是牠想法的概括,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牠意外,还有什么东西存在意义?
……勉强来说的话,现在牠的共生体算是一个吧。
所以牠们重视彼此不就完全足够了吗?
可怜阴影之王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最开头对这个弱小的人类的愤怒,并发誓要将对方碎尸万段永世折磨的诅咒了。
而在牠纠结于自己的想法之际,里卡多也已经和坐在长桌对面的男人搭上了话。
“牠只是一只明光虎。”里卡多镇定地说。
鹰钩鼻男人笑了笑,他没有就伊泽克森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吗?”
“抱歉,”里卡多说,“我妈妈并没有聊过她在这里的朋友……”
“她有跟你聊过她的朋友吗?”鹰钩鼻男人问。
“当然,我的妈妈是一位非常受人欢迎的——”
“我的意思是她过去的朋友,”鹰钩鼻对里卡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她真正的朋友。”
里卡多微微皱眉。
鹰钩鼻笑道:“想必没有吧?她不会告诉你汉森、巴克、尤莱亚、伊迪丝、玛佩尔……这些她过去的已经长眠在地下的同伴。”
他说:“我注意到你对你妈妈或许有些误会。你觉得一个可以生出‘让阴影与自己儿子结合’这个念头的女人会是一个善良贞静的女人吗?”
“如果你再就此说一个字,”里卡多神情平静,“我将向你发出挑战。”
鹰钩鼻男人说:“这真的符合你从小学到的知识吗?‘接受真理,摒弃谎言’?”他说了一句《福音录》里头的句子。
“当然,我带你过来这里并不是要跟你讨论你妈妈怎么样,想必过了不久之后,你会十分清楚血腥女王爱薇法兰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找你过来的唯一目的,仅仅只在于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
一个魔法时之后,里卡多再一次坐上了马车。
这一次,骏马踩着阳光的碎片,白金色的马车车厢上,荆棘缠绕郁金香的家徽闪闪发光。
里卡多坐在车厢内,随着马车来到法兰德大公的住所。
他怀抱着伊泽克森走进城堡,在书房内,和一位须发洁白的老人面对面坐着。
刚刚上楼梯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副秋日狩猎图。
他的妈妈倚着白鹿,笑意盈盈地看着前方的鲜血与猎杀。
里卡多在自己外公家里听到了一些有关自己妈妈过去的事情。
比如有关阴影这个课题,是他的妈妈自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关注的。
但那个时候,谁多把这当成一个比较有趣的玩笑。一直到她的妈妈在攥取绝大权利之后却突然放弃自己的领地,成为游侠,再发展到那些曾经在一起研究过的朋友一个一个地死亡……
最后连他的妈妈也消失无踪。
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回忆。
里卡多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伊泽克森的毛发。他在思考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在他思考出结果之前,法兰德大公说:“好了,现在你回去学院吧。”
“现在?”里卡多抬起头。
“有什么问题?”大公问。
“不,并没有……”里卡多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那么下次见,外公。”
“你叫我什么?”大公皱起眉头,他的脸上有着经年累月的严肃与冷厉。
“外公。我叫错了吗?”里卡多问。
大公的嘴唇抿了抿,这让他看起来更为地刻薄。他刚刚要开口说话,等候在门外的管家就适时进来,装作没有看见自己主人不悦的眼神,笑容可掬地说:“里奇少爷,请跟我走。”
他跟着这一位老人走出了大公的城堡。
伊泽克森又一次跳到他的脑袋上。牠在他心里懒洋洋地说:「我早就叫你解决他们了,看看吧,现在情况暴露了,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