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法?”司马佳满怀希望,全部寄托在鸡仙官的下一句话上,早已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虺圆满是为了沅村而受罚至此,若想破解,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沅村再旱三年,才算虺圆满弥补了罪行,可以令他恢复一部分功力,虽不会再成龙,与你厮守,总是够了。”鸡仙官看着司马佳的眼睛,说道。
☆、第五十七回
西村的司马公子疯魔了,村民们都知道。
听说,司马公子养了一条大蛇。那蛇足有碗口粗,丈许来长,一张口足能咬下个脑袋来。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司马佳竟然给养在家里!那玩意儿吃的都是活老鼠,司马佳满村里捉了来喂蛇,也不知图的什么,简直是疯了。还好近日来每有雨水,村民们不用每天昂着头看天盼雨,就已经很满足了,做活做得热火朝天,哪有工夫管别人短长。
“外甥媳妇,你小心点,我来喂吧,”老舅看着司马佳手里拿着鸟蛋,企图亲手喂到水缸里的大蛇口里,着急地说道,“圆满他现在是失智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认不出你,你小心些,不要被他伤了!”
“圆满不会伤我。”司马佳眼神朦胧,手里的鸟蛋已经被蛇吞下,他还迟迟不收手,刚吃完鸟蛋的蛇还不足,又张开嘴,露出尖牙凑上来。
“小心!”老舅一把抓过了司马佳,让他的手指堪堪避过蛇口。
“唉,子善啊,你何必这样呢?”老舅看着司马佳的凄凉之态,不仅叹气道,“你既想他,为何不答应鸡仙官的条件,让圆满恢复人形呢?”
“我是这么想过,”司马佳道,“但我知道,如果换了是圆满,他连想都不会想,就会拒绝的。”
老舅也知道虺圆满的人品,所以没有多说,而是道:“圆满是个傻孩子……”
“他就算冒着被拔角的惩罚,也要给我们降雨,落到这个地步……我若拿全村三年的雨水去交换,等到他恢复了人形,他岂是不要怪我?况且……那可是全村人的雨水!我有什么资格替全村人做决定?我做不出,我对不起圆满,我这一辈子好好照顾他,下辈子再好好偿还……”
老舅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不能在人间留太久,是时候该走啦,我们走后,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司马佳道:“这是自然,老舅放心,圆满和孩子,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孩子的名字取好了没有?”老舅问,“我走前,想知道她叫什么呢。”
“取好了,”司马佳道,“我给她取名为澜,司马澜。”
老舅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你知道的吧?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择救圆满,不管牺牲多少人。”
“嗯。”司马佳应了一声,低下头,等老舅走了,才将强忍的泪水释放出来。
老舅和表妹走后,司马佳过着勉强可说平静的生活,但日子总不会让人过得太舒坦,比如司马佳想抱女儿给虺圆满看,总被孙妈大呼小叫地抢走,司马佳拼命解释:“圆满不会伤害她的!”孙妈却以为他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一开始还好心劝说:“少爷,您清醒点,姑爷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别伤着孩子!”后来见司马佳听不进话,干脆强行把孩子抱着,从早到晚不离身,不让司马佳带走。
孙妈和马四都有点怕蛇形的虺圆满了,只有司马佳还当他是人,晚上还想与蛇同床,把马四吓得,和孙妈两个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虺圆满住的水缸不封口,根本关不住他,偷偷溜出去,家里人也不知道,结果在外面吓到了小孩子,尖叫着喊人,村民们拿着棍棒锄头赶来打蛇,幸而司马佳赶到了,死活用身体护下来。村民见司马佳如此护着大蛇,又急又怒,道:“你养个什么东西不是玩儿?猫儿狗儿的满村都是,非要养个这玩意?这是给家里养的东西?这可是要伤人的!你自己不顾死活没关系,可不能害了全村人!”
“害了全村?”司马佳听不得这话,趴在地上侧抬起头,那眼神让说话的村民唬得后退一步。
“你说我害了全村?”司马佳哭笑不得,竟又哭又笑,怒极反笑,一副失常的模样,“我害了全村?你们,你们真是愚蠢!”
司马佳笑得瘆人,接着又抱着蛇身哭起来,他积郁在心的太多难言之苦,此刻都语无伦次地说出来:“要不是你们愚昧,捣毁了小龙洞蛇窝,上天怎么会降罪大旱?他为了你们,连命都差点没了!你们却说他害你们!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人世间,还有比这更不公的事情吗!”
司马佳半趴在地,爆发地申诉,天上“轰隆隆”地响起了雷声,配上司马佳这疯样,倒把村民们吓了一跳,有的就这么散了,有的还打打圆场,说:“把你的蛇看好了,下次再跑出来,绝不放过!”等他们归家后,都对家人说:“司马佳真的是疯了,以后让孩子离他远点儿。”
雷声过后,下起雨来。司马佳在雨中一动不动,看着身边的白蛇,忽然生出一股念头,伸出手指去碰了碰它的嘴。白蛇对司马佳的凄凉和绝望一无所知,兀自吐着信子,沾到了司马佳的手指。
司马佳慢慢俯下身来,与白蛇对视,轻声道:“你若真的不认识我了,就咬死我吧,我们一起等来世……”
说完,司马佳闭上了眼,将唇凑了过去,与蛇喙轻轻碰触。这一刻他的心几乎暂停,耳边只剩雨声,也不知是要从这一吻中求得生欲,还是干脆从这一吻中死去。
时间凝固住了,良久,这冰冷的一吻还在持续,雨声里也多了些杂音。
“少爷!”是孙妈声嘶力竭的呼声,和马四重重的喘气声。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孙妈死命拉住司马佳,哭道,“你还有个女儿,你忘了吗!”
司马佳猛地把眼睁开,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对,我还有个女儿,”他说,略带悲哀地,“我得活下去。”
孙妈扶着司马佳,马四则负责把白蛇弄回家,司马佳回了家便抱着女儿不放,直到自己的体温烫得司马澜大哭,孙妈才觉出不妙,把司马佳扶到床上歇了,又熬了姜汤,吩咐马四次日记得出去请大夫。
司马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时梦时醒,只觉浑身发烫得不行,额头上孙妈拧的凉毛巾早已发温,他一把掀开被子,贪得一时凉爽。
恍惚中,有个凉凉的东西贴过来,他不禁一把揽住,将烧得通红的脸向上蹭,整个身子都靠过去。过了许久,才渐渐清醒过来,强睁开眼看看那东西,果然是白蛇,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床,正在他身旁任他抱着,不走也不动。司马佳一点也不害怕,也不担心它会伤自己,就这么抱着蛇睡了一夜,梦里,他好像看到虺圆满恢复了人形,就躺在身边,将他完全地纳入怀中,眼神温柔,不停吻着他的头顶。
司马佳病了几天,倒老实了些,乖乖地喝了大夫开的药,也不下床,安心调养,没过几日便病势将去。这一日他刚下床活动,便听见门外有人,似乎为数还不少,孙妈扒着大门向外看,不敢开门,他道:“看什么?是咱们家来人吗?”
“这……”孙妈为难地道,“人太多,有点儿怪。”
司马佳冷笑一声,道:“你不在时,咱们家早就被人围过了,可一点儿也不奇怪,你闪开,我来开门。”
司马佳打开大门,迎头便看见捕蛇人石宽,身后簇拥着大批村民,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司马佳马上便想到了因果缘由:“你们……你们就这么不放过我,竟然找他来驱蛇?”
这人一定是对虺圆满不利的!司马佳很想马上就去护住虺圆满,石宽要是敢动他,就以死相拼。
石宽朗声道:“司马公子,蛇可不是养来玩的,你的乡亲们特地请我来,你就体谅一下乡亲吧!”
石宽得意的话还没落地,忽然被身后的村民们一拥而上,抓住手脚,拿出藏在腰间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司马公子,就是这人叫我们捣毁小龙洞蛇窝的,这人就是罪魁!我们将他捉了,任你处置!”
司马佳大为讶异,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直到村民们进屋,与司马佳讲了来龙去脉,他才知道,原来暴雨那夜,所有的村民们,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着五彩霞衣的仙人,对他们说了白蛇的身份,又讲了这所有的故事和缘由。村民们次日醒来,都深感奇怪,互相一说,才验证了这的确是仙人托梦,不敢怠慢,聚在一起商量之后,决定派人去找石宽,假意请他来驱蛇,实是为了捉他还债。
“然后我们就去龙王庙请罪,咱们都是讲理的人,总不能让这样一个好蛇精代我们受这么大的惩罚。”村民道。
“是啊,”另一个村民说道,“司马公子,你早该跟我们说的,不然我们哪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还以为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