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黑的眉毛下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硬朗的脸庞,这个男人此时正在他旁边侧身睡着。他怔住了,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醒了柯冕还没醒,说实话在这之前,他还一直以为作为僵尸这种生物是不需要睡觉的。
很多时候他醒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总在看着他,就好像在他熟睡的时候这个人就一刻不曾移开视线似的,不知疲倦也不曾厌倦。
——本来像爷长得这么帅的人已经是世间少有,怎么看着这混蛋的脸会有点输了的感觉?
他足足超近距离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我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他妈昨晚发生什么了?对了,好像是去参加同学会,喝了点酒,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断片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这是酒后乱性??
不是,他衣服还穿得好好的,而且身上……那里……也没有那种感觉……
好吧,所以他们昨晚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等等,这也不是重点!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确定这并不是他的卧室。
床对面是一张黑色的电脑桌,放着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无线鼠标,床的右边是白色的衣柜,左边是深色的窗帘。整个卧室非常整洁,衣服被整整齐齐叠着摆在一边,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跟这个男人沉稳的性格一样。
他意识到原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柯冕的房间,这里确实充满他熟悉的气味,攥了攥手里的被角,他再次将视线移回男人的脸上。
卧室里很安静,而因为男人是不需要呼吸的,所以仅仅这么是闭着眼睛,就让人产生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的错觉。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手指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轻轻地移过去,碰了碰男人的鼻梁,下一个瞬间又做贼心虚地缩了回来。
当不自觉地咬得下唇有些疼,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看着移不开视线,或者,他开始有点明白往常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么看他的。
无法自控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这证明他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归他管。
纪冉以前一直觉得,如果爱情这东西要分胜负的话,难道不是谁最装得若无其事谁最扮作淡定自如谁就胜出吗?
现在他才知道,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根本没有人会赢。
——我可以在胜利者的面具背后哭着看着你,却不能容许你败在那些无耻的混账面前。
纪冉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自己作为累赘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一个大老爷儿们被另一个大老爷儿们当作小宝贝来保护?这简直是笑话。
他将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轻轻地掀开被子,光脚下了床。他弯腰把自己的鞋子拿上,就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悄悄地离开了男人的卧室。
——你已经背负得够多,根本没有必要再背负我……
当纪冉轻声把关上门,床上本来正熟睡中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盯着那道紧闭的门,仿佛通过它还能捕捉到那一抹刚刚离开,却久久占据他心灵的背影。
纪冉做贼一样在门口穿好鞋子准备好开溜,结果这一打开门,竟看到张小飞同志拿着手机站在外面正准备敲门。
跟他碰个正着,张小飞也吓了一跳:“师父??”
“……”
盯着张小飞,纪冉没有说话,竟然有种不知哪来的心虚。
卧槽,为什么会心虚??老子难道不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么?
张小飞也没空去想他家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深奥的问题,直接问了:“师父!柯灵在吗?”
看他紧张兮兮的,纪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头看了看屋里:“没看到她,是不是去学校了?”
张小飞手里攥着手机,摇着头说:“我们昨晚本来约好今早一起去买豆浆油条的,可是我打了她一早上电话她都没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听到这里纪冉眉头紧皱,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回屋里,走到柯灵卧室门前就开始敲门:“柯灵,柯灵你在么?”
张小飞跟了过来也帮忙拍了好几下,在发现始终都没有人应,他脸色愈发凝重地看向纪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冉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掰,打开了门。
风吹动透明的白纱窗帘,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温暖美好,可是卧室内确确实实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柯冕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知道即将面对的是谁,纪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面无表情地回头,对上身后那个男人的目光。
看着他,柯冕沉沉地说了句:“我手机忘车里了。”
此时,停车场内柯冕的车中,放在置物格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一条短信。
106撼天
“小姑娘,又见面了。”
当柯灵被揭开蒙着眼睛的黑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是那个前几天走出巷子时遇到的那个大叔。
装修奢华的复试套房里,身着黑色高档套西的大叔坐在欧式沙发上,倾身俯视着她。
明明笑得非常亲切,可他眼角的眼纹乃至嘴角弯起的弧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通通都令人感到由衷的恐怖。
此时柯灵背部被林德偷袭的伤口依然非常痛,那根木桩在早前已经被拔除,可癒合缓慢的伤口还是疼得她根本无法直起身子。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睁大眼睛瞪着对方,以仿佛无所畏惧的姿态。
尽管,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
大叔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感是绝对的,即使是当他笑着问“你还记得我吗小姑娘”的时候。
相对他而言柯灵就像是一只渺小蟑螂,她警惕地盯着他,回答了两个字:“记得。”
“那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哥的父亲,大家都叫我旱魃,但我的名字是——撼天。”
尽管他笑容十足的亲切和蔼,柯灵还是丝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你把林德怎么了?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撼天偏了偏头:“我想跟你聊聊天,你赏脸吗?”
柯灵想都不想就应道:“不好意思老头子,我们之间有年龄代沟!聊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老娘活这么久就没见过请人来聊天还先捅人一木桩的!
对于柯灵的无礼,撼天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这个中年男人一旦不说话,那份令人窒息的气势就如同无数虚无的鬼爪一般,带着原始的藏于血液深处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压得柯灵无法动弹。
柯灵紧紧攥着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拳头,咬着下唇迎视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对视着,柯灵清楚看到撼天眼角的肌肉开始有小幅度的抽|动,柯灵的手心因为极度紧张而冒着汗,然而下一刻,这个恐怖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笑得肩膀发颤,在柯灵以为他神经错乱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对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说:“老大你看,我们家老二带出来的姑娘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他当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豪迈的笑声里,站在他身后的舒嵘表情淡淡的,因为敬畏而稍稍垂着视线,并没有给予回答。
等到撼天终于笑够了,稍稍收敛起笑容,才对仍然坐在地上的柯灵说:“我请你过来,其实是想找你帮个当个说客。”
看着他嘴角残留的几分堪称恐怖的笑意,柯灵:“……”
撼天:“希望你能劝你哥哥回家,已经这么久不见,我想他了。”
柯灵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回答道:“我哥的家不在你这,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一点都不想你!甚至一定很后悔当年没有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听到这话,撼天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俯视着她的脸,压低了声线:“看来,你哥哥跟你说过很多事。”
柯灵瞪着他:“不关你的事。”
这时,他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来,过来坐,跟我讲讲这些年你哥是怎么样的,听说他现在变了很多。”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让柯灵产生极度厌恶的感觉:“我不要……”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撼天再次说了一句:“乖乖,过来坐下。”
他低声的话语在顷刻之间像是贯穿了柯灵的大脑,下一刻,柯灵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双手就像□控了一般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子,接着站了起来。
她奋力挣扎试图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可是直到她真的在撼天旁边坐下,她依然什么都没有办到。
难以置信,她睁大眼睛盯着撼天的脸:“……你对我做了什么?”
撼天笑着向她伸出了手,那只粗糙的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捏碎的大手,就这么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看似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