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他头顶还有天一伞遮蔽,不然真要被这寒气冻了个好歹了。宋崇明嫌恶地向洞壁处迈了一步,却发现那道冰寒水柱渐落,其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头颅,其形若龙,而头上却只有两处低矮隆起,并不像龙角。
宋崇明看得入神,几乎已将乐令和那道传送阵忘到了脑后,专心想着如何收服这黑蛟做自己的宠物。那蛟身已半露出水面,一片血红,直落落地望向乐令所在,发出声声嘶吼。
乐令充耳不闻,收起手中阵盘,只凭着炼魔紫雷护身,细细观察着脚下阵纹,寻找当初被自己破坏之处。
那条黑蛟猛烈挣扎着想向乐令冲去,带起一室寒气和妖气威压,倒压得大殿中追来的妖灵安静了几分,不敢向它所在的方向逼近。宋崇明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满意地笑了笑,收起杀伤力过强的乌光球,从法宝囊中掏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青色丝带,挥手祭到空中,向那黑蛟绑去。
黑蛟这才注意到他,前爪在水中一击,将无数寒冰与水气打向他。那些冰珠水箭被宋崇明头顶天一伞挡住,化作凡水落下,丝带却穿过水幕,直捆到了黑蛟身上。
宋崇明眼中精光闪动,从法宝囊中取出一枚刻满符纹的玉牌,扬手打向那黑蛟头上。那黑蛟对这东西一应不理,仍是盯着乐令所在方向,巨大身形渐渐褪化变小,化作一名头戴玉冠、玄色衣袍的俊美男子。他的五官深遂如削,威仪出众,只是一双眼睛殷红如血,其中满含着执着欲念。
“不走……回来……你……”他的声音仍和嘶吼一般,脸却木然如雕塑,带着满身锁链和那条丝带向传送阵方向撞去。这一回他已经能飞出水池,双足踏到池边地面上,向乐令远远伸出双手,挥袖送出一片寒风,欲将人卷回身边。
宋崇明动念指挥那块符牌印向他额头,心中默念咒语,那符牌上便闪现出一片金光,光芒落尽后,一个茶杯大小的圆形符纹便贴到黑蛟额头,犹如文绣一般。
他将一道神识送入其中,欲借着这符牌之力强行在黑蛟神魂中刻下烙印,将其变为自己的灵宠。然而念头潜入其中,他才愕然发现,那道金色符纹并没有嵌入黑蛟血肉中,却像被什么挡住一般,只是虚浮在上头。
那黑蛟却已抬手撕裂那条丝带,扯着满身锁链用力向乐令所在处走去,并不停将指挥寒冰和玄阴真水困人。
宋崇明不甘地抽出飞剑向黑蛟砍去,拼着断他一爪或是重伤了他,也要将此妖降伏。剑气纵横,黑蛟身上绑着的锁链却是在不经意间被砍出了几个缺口,火星迸射,黑蛟能活动的范围也比之前更大了几分。
他们两人打成一团时,乐令已找出了自己上回割裂的阵纹,小心地将厚土真气送入其中,弥平割出的纹路,而后以真炁透入阵中,试着激发此阵。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扯断一条锁链,仍向着他这方挣扎的黑蛟;和气势高涨,不收得灵宠誓不罢休的宋崇明,眼前情境就被一道白光屏蔽。传送了短短数息之后,白光再度亮起,黑暗的地宫山洞被微熹的晨光取代,他终于呼吸到了外头的空气。
乐令大步走出阵外,再度从阴阳陟降盘中调出土行精气,将秦家这处传送阵无声无息地堵塞。
——反正那位宋师弟身怀奇术,自有逃生的法门,他也不必多事,打扰了人家收灵宠。
45
45、第 45 章 ...
这座传送阵在秦家禁地中,他既然从那道传送阵出来,踏上了秦家的土地,自然也少不了惊动秦家的人。
好在他这一世本就姓秦,又成了罗浮掌门的亲传弟子,说出来的话在秦家就没人怀疑。跟着过来查看的一个族叔走了一趟,到秦家老祖面前说清在清元洞天遇险之事也就够了。
他还忧心忡忡地对秦老祖说:“那座地宫中不仅锁了一只妖蛟,还镇压了许多妖灵。幸亏那些东西没什么灵智,若真其中有生出灵智之物,能通过地宫中的传送阵出来,就不止是秦家一家之患,恐怕周围凡人和小些的世家也要受其祸害。”
秦老祖自打上回黑蛟之事出来,一直不再叫人去那座洞府查看,如今听了他的说法,更是心痛万分:“是我们秦家德薄,得了那座地宫数百年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从此不必再想此事。只要你与弼儿在罗浮好好修行,将来提携兄弟子侄,我秦家就能更兴旺。”
乐令体贴地安抚了他几句,便向众人告辞:“如今清元洞天仍在开放,我想再进去探探机缘,哪怕是借着里头的灵气修行几天也好。”
正事要紧,秦老祖不再多留,叫人将乐令送了出去。他驭剑到了那座石林之中,清元洞天的入口仍旧浮在虚空之中,却不似刚打开时那样清楚,而是只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虚影,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他正打算进入洞天,忽然想起宋崇明说过,还有个金丹宗师在洞天中等着杀他。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小心防备总无大过。再说,若是姓宋的没被压在地宫之下,还把那只黑蛟弄去当了灵宠,他们主宠一心对付他,可真有些难应付了。
这么想来,他就打消了立刻回去的念头,先将从地宫中带出的那盏魂灯拿了出来。灯心的魂魄已被炼魔紫雷和纯阳精气灼散,化作了劫灰,只余下黯淡的青铜灯身。
灯身上盘绕着饕餮纹与夔龙纹,古朴雅致,其上宝光隐现,的确是上古物件的模样。且能容纳魂魄,若他将一丝命魂留在其中,就算哪天不幸身死魂灭,没准还能靠灯中魂丝重生一回……
还是别这么咒自己了。
他在石林中找了处僻静山洞,布下隐蔽阵法,便盘坐在洞中,将一缕真炁点到灯心处。那盏灯中禁制复杂,更隐隐有股吸力顺着那道元炁逼向他眉门,似乎要将他的三魂吸入。
乐令连忙将真炁撤出,撒手扔下魂灯,专心平定神魂。此物虽然有储存魂魄之效,但力量过于强大,这东西不是他这样的筑基修士可以用的,还是等他结了丹再试吧。他重新捡起平静得如同凡间器物的青铜灯座,放回了法宝囊中。
因那洞天中有金丹修士等着,他也懒得再回去,干脆在那座山洞中住下,借着四周浓郁的灵气闭关修行。
不分昼夜地修行了些日子,他布在洞外的护阵忽然被人触动。虽然法阵本身没有被攻击,但那两人散出的威势不凡,乐令便不敢安心修行,手指触上阵盘,借着阵法之力去看他们的行踪。
那两人修为都比他高,相貌虽然普通,眉目间却不经意便会透出一丝戾气,衣着形象也不像黄曾州修士。
其中一名眉发有些枯黄的男子便指着洞天入口道:“那人就在这洞天之中,此事便托付晋师了,只要杀得了他,事后我一定将长生脑与赤帝精奉上。”
另一名修士修为更高些,态度也极为倨傲,冷淡地答道:“不就是击杀个筑基修士,你已啰嗦几日了,再废话下去,我就连你一同杀了!”
那修士冷哼一声,一步跨过清元洞天入口。叮嘱他杀人的修士却没有同行,而是待他进入洞天后地冷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此人召出飞剑之际,他忽然觉着身周灵气运转不大正常,似乎被什么镇压住一般,有股沉重滞涩之感。
他放出神识查探四周,方圆数里内,却只能感到洞天入口一处灵气波动不正常。可感觉不到不代表就正常,他的神识能探查到的距离好像比从前短了不少,连这片石林都不能出……
一道幽幽咽咽的笛声不知从何而起,缠绵地钻入他耳中,诱得他心魂不定,身体也无意识地顺着那笛声扭动起来。只动了三五下,他就意识到自己正做着不该做的事,强自镇定下来,以法术放大声音,向周围喊道:“是哪位道友在这里戏弄贫道?我是何童州散修盟修士陈越,不知道友在哪位名师座下修行,咱们可以当面论一论交情?”
笛声响得越发温软缠绵,犹如枕间低喃,饶是陈越已筑成真种,身心无漏,也被诱得有些心中发痒,四下里寻找着吹笛人。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失去了离开之意,反而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笛声时断时续,如轻柔的羽毛一样落在他心尖上,撩拨得他越来越急切地想见到吹笛人。直走到一处石壁前,那道笛声蓦然停止,一道令人神醉目迷的美妙剑光蓦然亮起,挟着重重血影直落到他头顶。
陈越的肉身自头顶被劈为两半,肉身倒下时血液竟还没喷溅出来。乐令自防护阵后慢慢走出,右手向空中虚抓一抓,便将他的魂魄抓入手中,从中搜取到了两人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们进入清元洞天的目标。
那名进入洞天的修士应当就是宋崇明所说的那个要杀他的人。此事倒不妨和池师兄说一说,将水搅得再浑一点,对他没什么不好之处。
他踏入洞天之内,把金丹修士要到洞天内杀人之事告知池煦。
池煦与方咏二人一直守在洞口处,自然也见了那名才进去不久的修士,闻言便道:“那人看修为分明才筑基,难道是故意用法宝压制修为,好避过咱们的耳目进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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