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和聂仁衍:“……………………………”
“一块碎片就能搞定这情况?”聂仁衍挠了挠下巴。
“如果这雾已经发展到当初天地混沌时的程度,当然不行,所以,幸好它还没有。”白泽指了指匕首,又指了指茫茫白雾,“一物降一物,天道总是这样。”
叶昭拇指摩挲了一下匕鞘上凹凸不平的繁复花纹,看向白泽:“该怎么用它?”
白泽重新抱起手臂,一副“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剩下来的就全看你们自己了”的表情:“这匕首虽然带着开天斧魂,但它其实已经是一件全新的兵器,认了新的主人。它该怎么用,自然是身为主人的你来决定,而不是我。”
叶昭:“……………………………”突然有种被狠狠坑了一把的感觉。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觉得他和叶昭捧着一把小匕首,研究该怎么把这天重新劈开的举动,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傻。如果不是这环境和气氛影响,他简直都要笑场了——
一把匕首而已,长不过尺,就算它是当年威武霸气的开天斧的碎片,还带着一丝开天斧的魂,它也劈不了天啊。这天的宽度是它的多少倍啊,算得过来吗?
如果罗小晨在就好了,这货不怕二嘛,让他握着匕首去戳一戳那雾,看看它会不会有什么变化=_,=
“你们,最好尽快找到办法……”白泽水色的眸子越过他们,看向整个山谷,以及山谷以外的更广的天地,他似乎透过那片茫白,看到了那些苦苦挣扎,希望能保住一条性命的普通百姓,甚至能听到他们在生命的末端,从喉底发出来的最绝望的呼喊:“时间不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握着匕首一直沉默着的叶昭,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铛”地一声,将匕首拔出了匕鞘。
闪着雪亮锋芒的匕刃从匕鞘边擦过,朝向叶昭的那一边一路划过叶昭的拇指,殷红的血珠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顺着倾斜的匕刃流入中间的一处凹槽,再沿着凹槽,流向匕尖,所过之处,有密密麻麻的血丝隐隐在匕刃的光面上浮现,像是迅速生长枝叶一般,很快布满了整个匕首。
Chapter107
这把匕首,曾经沾过饕餮的血,也沾到过聂仁衍的血,那两次,被血沾染过的匕刃会在瞬间变得格外的雪亮,锋芒大盛,看起来像是在发着光一般。而且被那把匕首割伤之后,饕餮的表现格外激烈,而聂仁衍也说过伤口有种怪异的灼热感。
就好像是因为沉睡了太多年,锋芒已经在沧海桑田中收敛殆尽,尘封了曾经作为开天斧的一部分的魂,躺在匕鞘的黑暗之中,尽职尽力地扮演着一个普通冷兵器的角色。而这多年的平静,在它饮血的瞬间开始出现裂痕,那股包含灵气的腥热唤醒了它身为兵器渴血的本质。
这把匕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浸染过叶昭的一滴血,所以在听了白泽的话之后,叶昭想试一试,这把拥有着那样强大魂灵的匕首,在饮到主人的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这就是真正使用它的方式……
看着匕刃上渐渐浮现的蛛网一般的红色细密花纹,整个匕首从平静到隐隐开始兴奋,锋芒渐渐开始变盛,叶昭甚至能感觉到它在他手中微微地颤栗。
古人总说,兵器有灵性,可以和主人心意相通,何况是一把有着那样背景的匕首。
叶昭只觉得这把匕首周身的光芒越来越明显,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得叶昭单手几乎握不住它,便又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它的兴奋通过叶昭握着它的双手指尖、掌心,从上面的每一根经脉的细致末梢侵入,涌过腕部、手臂,一直蔓延至整个胸口,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类似电流般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胸腔,带着心脏“砰砰”跳动,血脉也跟着它收缩喷张,迅速传至四肢百骸。
他只觉得连脑中也跟着有血脉鼓动之感,耳膜嗡嗡震颤,连眼底都跟着泛了热。叶昭对这样的变化感到诧异,几乎本能睁大了眼睛,潜意识地想松开匕首,然而指尖却像是粘在了匕柄上一般,完全不受他控制,而渐渐的,他的脑中也开始变得一片混沌,被极度的兴奋感所侵占。四周的景色连成了片,变成了简单的色块,再分不清谁是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虚远,远到模糊成一片,再也听不清楚。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从心脏一路奔涌到指尖,他甚至能在双耳巨大的嗡鸣声中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汩汩”之音。
他听到周身似乎有狂风在聚集,以他为中心,呼啸旋转。
他的眼睛被越来越盛的金色光芒晃得快要睁不开。
在他几乎五感尽失,除了手中握着的匕柄,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时候,似乎听到有声音从极为遥远的虚空传来,在巨大的嗡鸣中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
好像有人在喊他……
“叶昭!”聂仁衍喊了一声,眉头皱得死紧,身形一晃便想靠近叶昭身边,却在距离他还有数十米的时候,被他周围大盛的金色光芒再次打了回来。
先前他看叶昭用匕刃在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口,便瞬间了然了他的想法。心疼叶昭手上那条口子的同时,他也同样好奇这把匕首的反应。
既然白泽说这匕首早已把叶昭当成了主人,那么叶昭的血对它来说,一定和其他人的血不一样。聂仁衍虽然想到了匕首的反应必定不寻常,但他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居然是那样的情景——
换成双手握住匕柄的叶昭原本拇指指尖的伤口崩裂,血液从豁开的裂口中奔涌而出,顺着手指,匕首,染得满是殷红。那把匕首就像是饥渴了千万年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般,疯狂地吸着叶昭的血液。而它周身的光芒也陡然大盛,将叶昭整个包围在其中,甚至在旋转间,卷起了呼啸的狂风。把周遭所有的人都生生甩到了数十米开外。
几乎只是片刻的时间,聂仁衍已经连叶昭的轮廓都看不清了,他瞬间白了一张脸,血色尽失,照匕首这个吸法,叶昭还有命吗?!
他想也不想地便朝那片混杂着不断壮大的狂风的金光扑过去,却在堪堪接触到的瞬间被打了回来,震得他嘴里泛起一股腥甜。
试了数次的聂仁衍完全不在意身上越添越多的伤,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固执的一件事,再又一次被推出来之后,他周身黑雾猛地张开,在瞬间化作原形。
硕大的吊睛白虎前爪伏低,腰背弓起,整个身体拉伸成一个进攻的姿态,烟金色的眸子在暴怒的瞬间转为一片暗红,如同从黑色的瞳孔深处溢出的血一般,看起来和当初凶性毕露的饕餮、梼杌别无二般。
这是他生来便有的血一样的双眸,代表着杀戮、残暴、狠绝和嗜血。在那一次与身为腾根的叶昭共同驱除鬼疫造福于百姓的祭事中,这双眸子慢慢转化成了平和的烟金色。这个几乎完全没有侵略性的温和颜色甚至一直伴着他到了万千年后的这个世间,除了刚觉醒的那一阵,他只有两次眸色转回血红,两次都为了叶昭。
这个和他以生命相惜相依的人,一定,不能死!
聂仁衍在心底冷冷哼笑了一声:开天斧?既然认了叶昭,那就必须得连老子一起认!
在金芒越来越盛,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山谷时,巨大的吊睛白虎猛地扑了上去,在接触到金芒的一瞬间,将那刀割活剐一般的感觉硬生生扛了下来,几乎加了股力道,顶着金芒,朝中心的叶昭靠过去。
一时间,山谷里目瞪口呆的众异兽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血肉淋漓的场面,就是让他们这帮活了千万年的货也承受不住。况且,那被刮得满身是血还硬是冲进了那片金芒之中的家伙,是穷奇吧?!上古四凶兽之一的角色都被弄成了那副样子,那金芒究竟是什么?!
在金芒包裹中意识渐渐陷于模糊的叶昭只觉得手背一热,一双掌心略带粗糙薄茧的手将他的双手包裹住,他的背贴上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胸口,那心脏搏动的起伏,呼吸的频率,即便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也不会认错——
聂仁衍。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背后圈抱着另一个几乎没了血色、苍白如纸的人,四只手交握重叠在一起……
那雪亮的匕刃上流着的,是叶昭的血,那朝外不断扩张的金色锋芒上沾染的,是聂仁衍的血……
终于饮够了的匕首在此刻彻底醒了过来,一声龙吟一般的清啸响起,连绵不绝,震动山河。在这整得人近乎血管崩裂的声响中,一个斧头形状的虚影从那片裹挟着狂风的金芒中探出头来,如潜龙浮水,腾出升天。那个虚影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变大,斧刃上繁复古老的花纹从若隐若现变得明晰可辨,直到整个斧面充斥于天地之间。
一时间,狂风如虎啸狼号般翻涌而起,从斧柄的位置迅速壮大,那金色的锋芒也随之笼罩在整个斧面四周,光芒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天地。
那些金芒如同无数开过锋的利刃,密密麻麻,洞穿了所有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