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捣什么乱!”大师在石榴背上跳脚,“翅膀!给我把你那破翅膀收起来,再扇两下老夫就要被掀开了!滚下去你负责吗?!”
白虎张口,发出的却是人声,低沉中带着漫不经心:“老头子你悠着点,再跳就真下去了……啧,老子是来帮忙的不是捣乱的好吗!给我几张符,快点。”话音未落,先前符阵的那处裂口突然不负重荷地崩裂开来,变成了处偌大的破洞,大量的海水眼看着就要从洞中灌下来。
“不好!”清和道长急急叫道,其他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那只白虎周身猛然迸发出一股强力,四散的黑色烟雾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牢牢地罩在那处破口上,生生挡住了汹涌的海水。
众人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秒惊疑不定的目光又重新聚在那只白虎身上。后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冲站在石榴背上的大师扇了两下风,大师被带得在石榴宽大的背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又狼狈地站起来,继续稳住面前的符阵,一边骂道:“臭小子你究竟想干嘛?!”
“不是说了吗?给我几张符,要那种贴了就让人没法出声的。”白虎朝旁边让了让,免得那小老头真的被自己扇下去,那估计会把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吧,从坐骑上滚下去……
大师冲石头示意:“掏几张赶紧给他,不不,掏一沓给他,省得他专挑关键时刻故意跟为师捣蛋!”
白虎双翅一笼,将石头丢过来的符纸卷到自己面前,同时足下升腾起黑色烟雾将自己包裹在其中,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下一秒,叶昭呆着的山洞中氤出一团黑雾,聂仁衍挑着嘴角从雾中大步走出,手里还晃着一沓黄色的符纸,抖得哗哗作响。
“搞到了。”聂仁衍冲叶昭举了举,然后三两步走到那群长右面前,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洞里的水已经没过半截小腿了。
他上下翻看了那沓符纸,拿一张朝长右脑门上贴一张,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速度非常快。眨眼功夫,原本如大合唱般一声叫得比一声高的长右们每只脑门上都顶着张符纸,一直拖到鼻子下,随着它们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飘着,像极了以前那种电影里穿着清装蹦蹦跳跳的僵尸,它们瞪着眼睛哀怨地盯着弯腰俯视着它们笑得极为畅快的聂仁衍,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一个个被气得眼睛都翻了白。
“嘿哟!总算清静了,再叫下去老子就没这么仁慈了,直接宰!”
基地上方,因为聂仁衍离开得太快,那个破口没了黑雾的阻挡,海水瞬间便灌了进来,直接砸在基地最近的两栋楼前,巨大的冲力带着那两栋楼晃了晃,幸好山势是斜着的,落地的海水立刻顺势流淌下去,一路流过树林、农田,汇进山谷最低处正翻涌着的河塘里。
站在石榴背上的大师见聂仁衍说走就走,差点没背过气去:“帮忙他个鬼啊!这不是捣乱是什么!他——”他刚骂了一半,就被看到的景象惊得生生住了口。
只见原本铺天盖地、一层高过一层的巨浪突然偃旗息鼓,像是闹够了的熊孩子,终于知道自己过分了,识趣地乖乖滚蛋一样。它们来得有多快,退得就有多快。先前几十丈高的海水被透明泛着金光的符阵阻着,像是一个巨大的蓄满了水的玻璃水池,此时则像是被拔了底部的塞子般,水位以肉眼能辩的幅度迅速下降。
而撑了许久的金色符阵此时也似乎到了极限,巨大的透明屏障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仍在努力维持的一众高人被从细小裂缝中时不时漏出的水浇得一头一脸,其中以大师和他身旁的师兄清和道长最甚,因为先前的巨大破口也在他们之间,两人早就被飞溅的海水弄得如落汤鸡仔一般。
不过就算满是细纹,那符阵终是勉强撑到了最后一刻,在所有符纸碎裂四散,金色越来越黯淡最终消失的同时,最后一点海水也终于退了下去,只留下被淹过的软烂泥土、蔫了吧唧的树木,还有一地蹦跳着的海鲜……=_=
爬到高处张着嘴看了整个过程的民众们还有些回不过神,双眼放空状继续盯着已经落到地上的高人们。
最先回神的是市长和书记,两个中年人又爬了几步,站到了地势最高的地方,冲众人道:“所有人,拿锅拿篓拿衣服,把海鲜都捡了吧,别浪费了。”=_,=说着又顺着山路朝下走,迎上完事归来的十来位高人,一一握过他们的手,再三感谢,然后郑重地道:“大师们留下来吃饭吧,走的时候带几篓海鲜回去,千万别客气!”
这真的不是什么渔村办的欢迎会么……
众高人在蜂拥至山下捡海鲜的人群中默默望天:“…………………”对平时几乎不需要吃饭的人说这种话真的没关系么,这哪里是留人吃饭,明明是拉劳力帮忙收拾残局好嘛?!
罗小晨和夏之铭拉下方思远他们一段距离,跟在罗爸罗妈身后,慢悠悠走在人群末尾。
“那只白虎……”罗小晨看了夏之铭一眼,道:“是上次咱们在林子里碰到的那只吧。”
“嗯。”夏之铭应了一句,便半天没再开口。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那时候在医院分析到的线索——那只白虎的原身应该至少认识叶昭、夏之铭和方思远三人,为了避免被认出而扒了罗小晨的外套给叶昭盖上……
罗小晨更是想到今天上午自己父母突然被接到基地这件事,以及聂仁衍当时的举动……
沉默了半晌的夏之铭突然开口:“暂时就当不知道吧,既然他俩不想说。”
“很巧嘛!”罗小晨笑了:“我也这么想。”
而跟着众同门认命地收拾基地的大师捻着胡须,瞪着眼睛,想着之前没支撑住突然破裂导致符阵开了破洞的那张纸符,心里一个劲地泛着嘀咕:嘶——不应该啊。
Chapter61
大师一直琢磨不透,嘀嘀咕咕个不停。一旁的清和道长一边用符咒修复被震出裂纹的房子,一边忍无可忍地扭头冲他道:“只是一张符出了问题而已,画符的时候影响因素那么多,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导致符上灌注的法力有偏差,你至于跟蚊子似的一直在我耳旁哼哼唧唧吗?”
“什么话!”大师听了他的话一顿跳脚,他和清和是师兄弟,但是因为年纪修为都差不多,两人说话完全不讲究尊卑之礼,一向很随意:“老夫每张符都有质量保证!残次品怎么会在这种关头拿出来?污蔑老夫的道品是会遭报应的!那张符破损得太快,绝对有问题!”
清和一脸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有什么问题?你就是死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罢了……”
“你的感觉都死了吗?!现在想起来,当时确实感觉到有一阵非常微小的力量波动,不明显,但是跟海水的压力完全不一样,带着灵气,好像冲了那张符一下。”大师皱着眉回想,顿了顿又道:“那海里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那时候得盯着我自己的符,哪有空管你的?”清和把裂缝修复好,又将基地顶上用于夜晚探照巡视的灯检查了一遍,把其中有些损坏的一个恢复成完好如初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冲大师道:“问你小徒弟去,至于海里,要真有什么,迟早得露出来。回头跟清平他们说一声,注意着点。”他说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不过,微小的力量波动应该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家伙。”
“说是这么说……”大师迟疑了一下,道:“怕就怕那个微小不是因为力量本身,而是距离……”
清和听了,沉思了一会儿,也拧起了眉头。
……
山峰阴面的石洞里,聂仁衍给那帮演着活春宫的死猴子们贴上噤声符便大步走到了洞口处,伸手拽着垂在洞口作天然门帘的粗壮树藤一拉,整个人便如一阵疾风般掠了出去,他在山壁上点了几步,一路而上,手掌摸着岩壁上突起的石块撑着一个翻身,便跃至山顶,稳稳地落在崖边的平地上。
他直起身双手插兜,半抬下巴,两眼微眯着朝远处的基地看了眼。即便是夜晚,他和叶昭也如在白昼一般,视力上完全没有任何障碍。那里滔天的巨浪已经逐渐退去,很快便落到了山势之下,看不见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聂仁衍又顺着树藤急速而下,落回了洞里,带着一脸“快点来夸老子拯救了劳苦大众”的表情,把叶昭揽到洞里岔口的地方,冲那群闷了声憋得面皮比原先红了许多倍的长右扬了扬下巴,道:“确实是声控,水已经退了。”
叶昭面无表情地挡开他有些不老实的爪子,侧身朝旁边让了让道:“回去跟大师提一句。”
“嗯。”聂仁衍锲而不舍又弯腰朝他面前凑了凑,“确实,鬼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地方出现了这种傻猴子,还有多少地方以后会出现,有个对付的方法总是好的。”
“啧。”叶昭瞪了他一眼又朝后让了一步,“你骨头是软的吗?站直了说话!”
聂仁衍直起身,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打着算盘——叶昭左让又退的情况下,两人的位置已经从正对长右呆着的那个石洞洞口,移到了隔壁那间小一些的石室前。叶昭此时正背对着那个洞口,跃过他的肩膀,可以看到最里面靠着山壁放着的一块长形石块,表面光滑,约莫两人宽,看起来极像一张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