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经浮现,顿时如决堤之水不可抑制起来,他反反复复的想着:告诉他吧!他不是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么?告诉他你是叶阳驰,不是叶阳御风,告诉他你的这个身体其实是两个人在用,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对他就没有丝毫敌意——不管对面那个人信与不信,他也不想总是顶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继续与他交往下去了。
他是叶阳驰,不是叶阳御风 。
他是叶阳驰。
“你说什么?”
听到青年低声呢喃出一句话,邑修澜眉间刻痕愈甚,神色极为复杂。
“我说,我叫叶阳驰。”
叶阳驰抬起头,坚定,且毫不犹豫的将先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看着对面那人复杂的神色,他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卸下心头重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轻松:“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叶阳御风,这一点千真万确。”
真的说出来了!剩下的,就让对方烦恼好了!叶阳驰不负责任的想着,心中却始终有些莫名的提心吊胆,远不如先前释然:
万一他不相信,万一他真的一棍子捅过来,那——下次做梦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要换个身体了?或者这个世界直接消失,他将再也不能继续这种真实的梦境?
对他心中的纠结丝毫不知,邑修澜只是用评估的目光打量着他,慢慢的道:“你……”
“我……其实……”后悔感铺天盖地袭来,叶阳驰近乎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飞快的道,“其实我有双重人格!”
邑修澜被他抢答一般气促的语速弄得微怔:“双……什么?”
“就是有两种个性,两种性格——是的,就是这样。”为了加重可信度一般点点头,叶阳驰脑海中飞度脑补出一个故事,“其实几个月前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总觉得自己出现的很莫名,性格大变,而且还经常会有一段时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后来才知道我似乎有双重人格,你们平时见到的是另一个我,而最近这一个我才逐渐清醒过来。”
“……”邑修澜看向他的目光像在看白痴。
叶阳驰也觉得自己突然抛出这个说法很傻X,然而这样说总比告诉对方自己是另一个人“借尸还魂”比较容易接受,毕竟他完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比较起来,双重人格的说法倒是更容易取信一点。
拜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网络小说影像,叶阳驰虽然是临场发挥,好在素材很多,一抓一大把,信手拈来便能滔滔不绝,编造起故事毫无压力:“最初我每次只是清醒很短的时间,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开始记事了,才逐渐发现事情的缘由。当初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所以对你一直很有好感——真的,我保证我对你没有一点恶意,否则之前也不会总来找你你说是不是?”
对于他的反问,邑修澜保持沉默,举着树枝的手却微微下垂了一点。眼尖的注意到这一细节,叶阳驰忙打蛇随棍上:“哎,咱们这么说也不是个办法,外面全是雪,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进去细说?我保证有问必答,决不隐瞒——还有,这种危险的东西咱们还是收收吧,举着多累你说是不是?”说着还下巴点点对方手中的树枝,悄悄咽了口唾沫。
许是真的被他说动,又或许单纯被对方天方夜谭般诡异的说法打击到,邑修澜默默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收回了手,转身便向着山洞内走去。
叶阳驰大喜,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只是对垂在对方身侧的树枝仍心有余悸,没敢跟的太紧,始终保持着那三四步的距离,脑海中一刻不停的完善着自己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进了门后,邑修澜一言不发的将木门关上,而后坐在炉灶旁,随手便继续方才的工作。叶阳驰则挨做在石床上,将怀中一直抱着的被褥放在旁边,目光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对方的举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率先开口将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但未等他说话,邑修澜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之前说,你叫叶阳驰?”
叶阳驰乖乖点头,补充了一句,“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心中不禁赞美游戏中的巧合:至少他跟叶阳御风都是同一个姓氏,谢天谢地,老爹英明!
“自己取?”
“那个,便于区别。”
邑修澜歪着头看看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沉默片刻后道:“那之前在庆山镇上的那个,是你还是——叶阳御风?”
“是我。”叶阳驰忙道,“是我邀请你一起下山的,之后还害你受创,给你抓药来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上山后我就沉睡了,后来发生过什么我就不太清楚。”
“沉睡?”邑修澜闻言斜了他一眼。
“就是换人了。”这话算不得假话,他确实是“沉睡”了,换成本尊清醒过来。
“那这次上山的人是谁?”
“我是刚清醒的!”叶阳驰举起手表示清白。
邑修澜又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拎起放在灶台上的山鸡,叶阳驰惴惴不安的打量着他,看到他拿出一些盐巴抹在开膛破肚的鸡腹中,而后又弄了些湿泥裹上,放入灶内,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在做叫花鸡。
想到此,肚子很应景的跟着叫了一声,面对那人瞥过来的目光,叶阳驰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我大概有段时间没吃饭了……吧……”天知道叶阳御风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
邑修澜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埋好裹着鸡肉的泥团,拍拍手搓掉上面沾着的泥灰,站起身走到门外。叶阳驰眼巴巴的看着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双手已经干净了,只是皮肤泛红,似乎是冻的。
他此时不敢轻举妄动,对方的审判结果还没下来,之后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还有待商榷。但是看他此时的态度,大概还是有些相信的吧?不然之前也不会问他那些问题。
想到此,干脆便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相信吗?”
“……”邑修澜重新坐下来,稍一思索,不答反问,“他知道你的存在么?”
“谁?哦,你说叶阳——嗯,另一个我?”
邑修澜点了点头。
叶阳驰道:“大概吧,我也不清楚。”他确实不知道叶阳御风是否知晓他的存在,只能模棱两可道,“不过从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这点上来看,大概他也不知道我曾做过什么。”但至少知晓自己会经常性丢失一段时间的记忆——叶阳驰在心中默默补充。
于是邑修澜又沉默了,不言不语,唯独紧皱的眉头能看出他在不断思索。叶阳驰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郁闷对方的少言寡语,但他既然选择了“半坦白”,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对方作出决断。
——大哥,不管是生是死,给个痛快话成不?
忍不住在心中碎碎念,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叶阳驰默默的想,以后绝对不能将自己置于这种坐立不安的等待地位,还是主动点好——他若是早主动一点,也许现在就不用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了!果然男人还是雷厉风行一些比较好。
想到此,心中又叹了口气:八竿子打不出个X什么的,真实太糟糕了!他这种性格放在现代叫面瘫,能引得一群小姑娘追捧,放在古代,还是他这种尴尬处境,难怪师兄弟们集体排斥他——根本就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36Level 36:碍眼
两人就这样相对坐了片刻,直到叫花鸡的香味都若有若无的弥漫在山洞中,邑修澜才再度开口,仍是那般慢吞吞的调子:
“罢了,这次我便信你。”
“真的?”叶阳驰猛地睁大眼,兴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邑修澜“嗯”了一声,慢慢的道,“你这段时间前后表现实在太不一致,其实我早就怀疑。”
正是因此他才会选择“半坦白”啊!叶阳驰急忙点头,等着对方继续。然而那人说完这句话后却又缄默了,这种说一半丢一半的习惯实在是太吊胃口,叶阳驰一口气被他吊的不上不下,等了半天,那人都不再说话,只能悻悻然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至少这人已经说了相信,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木头般的性格,如今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得到认可,叶阳驰也就彻底放开了,开始拣些不那么危险的话题来聊天,顺便问了一下叶阳御风上山的目的。邑修澜虽然话少,倒也算有问必答,如此聊了一阵,总算是知道他这次“清醒”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原来慕容莎对于上山来看邑修澜之事颇为坚持,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的磨,还每次都要拉上叶阳御风。许是因为他二人本就算清秋子最喜爱的徒弟,求了三天后,清秋子总算是松了口,允许叶阳御风上山给邑修澜送些常用物品,但不许慕容莎跟过来。
对于这个结果,慕容莎虽然有些失望,但总好过师父始终不松口,于是叮嘱了叶阳御风后便让他准备了些常用物品上山来了。
只是上山那天天气突变,忽然下了暴雪,等叶阳御风找到邑修澜时,雪已经没过脚背了。众所周知,雪天不宜上下坡,尤其是下山极为危险,后山的山路又陡的很,无奈之下叶阳御风只能暂时住下来,等雪停后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