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文命不动声色的转开头去,不让自己的双眼和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对视:“你来了。”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淡淡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那人一声不吭,只是缓缓向他伸出手掌,摊开的手心向上,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团跳动着的青色的琉璃光焰。
“真美的颜色。”姒文命随手从子契手里接过那团光焰,似有似无的赞了一句,眼皮也不抬便反手将那团光焰送入口中。子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吞下那团琉璃色光焰。突然张口道:“你走了以后,一切有我。”
“嗯?”
子契依然是那副冷淡的面孔,他漠然的看着姒文命,平平道:“你走了以后,留下来的所有事情,我会替你一手解决。你的国家,我会替你治理。我会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让所有人安居乐业,不受冻饿侵扰,不被妖魔侵犯,不度灾荒之苦。你的儿子夏启,我会替你照顾,不再有王位禅让这样的制度,我将把夏启扶上王座。让他成为真正的君王。我要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君临这神州天下。”
他无视于姒文命惊讶的眼神,依然用那波纹不起的声调,一字一句缓缓道:“皇天在上,我子契在此立誓,除非夏氏子孙自身荒淫无度,失了天道,否则只要我子契存在一日,夏氏王朝就将延续直至永远,夏氏子孙就将身为王族,永世享有无上的尊贵与荣耀。”
☆、卷九 离殇 第十七章 权相
卷九 离殇 第十七章 权相
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按照神斧所呈现的未来发展着。()
服下建木精魄的姒文命,率军在北海海域与禺疆展开决战。这一战,姒文命一反平日谨慎稳重的做派,身先士卒突入敌阵斩敌无算。想姒文命其人原本便是天生神力,不然也不会打小便被好友子契打趣的起了个笨狗熊的绰号。此时全副披挂上来,一路披荆斩棘,浑身浴血,勇不可当。寻常妖魔哪里能在这人皇手底支撑半刻。就连禺疆闻声上来与他决战,上来一个照面就被姒文命当头一棒从坐骑身上砸落。
禺疆抬头,却见人皇手持平日治水所用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立在眼前,双目炯炯,霸气横生,当真是威风凛凛,神勇无匹。禺疆生性喜好吞噬强者,取其力融合为己用。此时见人皇勇猛如斯,更甚众多天神,自是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将这人皇肉身元神吞吃入腹。两人目光相接,二话不说,当下兵刃相交斗在一起。
一个是人中之皇,一个是魔中之君,两强相遇,除去初时照面禺疆大意吃了个亏落,数千招下来,竟是难分高下。这一场好斗,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两边军士却都俱是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哪怕一个瞬间,这场鏖战便已分胜负。
再说禺疆这厢,他心中一直盘算着要谋姒文命的肉身元神,于是打到后来便故意装作露了疲态,将好大一个破绽曝露在姒文命眼前。姒文命看似不疑有他,提棒便砸。一棒砸出顿时将禺疆肉身头颅碎做个粉烂西瓜。一腔黑血顺着那无头的腔子冲出老高。人族全军上下正在欢欣鼓舞之际,突然闻得一声尖啸,却见由无数怨灵组成的禺疆本体从那破烂躯壳中倾巢而出,一举冲入毫无防备的人皇体内。
得手了乍入人皇体内的禺疆不禁一阵狂喜,引颈长笑。然而笑声未落,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那白衣人出手迅疾如电,电光火石间竟已伸指封住禺疆周身大穴,令他动弹不得。
禺疆愕然抬起眼皮,对上的却是一对冰冷而漠然如同无机质搬的眼珠。神斧在他手中闪耀着难言的光辉,子契握住斧柄之手高高举起,斧头呼啸着下落之际,平地里突然腾起好大一片金光,令人几乎无法直视。再睁眼时,却见一道狰狞的裂口已经凭空出现在自己身旁,看在眼中,便如同一匹贪馋的怪兽正对自身张开血盆大口。
禺疆何等聪明,见此情景,怎能还猜不出是中了他二人计策。他打死也想不到人皇竟然不惜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自己封印,不由心中大骇。这边厢外患未解,那边厢体内却又忽生变故。人皇元神果然强横更甚常人,直到此时仍未完全被他吞噬殆尽。此时更是与友人相合一般猛然奋起,在灵台内与入侵的禺疆元神抵死相抗。
子契冷冷的俯视着那俯身在挚友身上的魔怪,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上露出的表情一忽儿狰狞狂暴,一忽儿却又痛苦难当。他劈手将如意金箍棒自禺疆手中夺下,冷冷道:“此乃我亲手锻造赠与文命之物,你,不配。”话音一落,再不犹豫,当胸一掌将那魔怪打落裂缝当中。右手随即伸出,信手一抹,眼前巨大的裂缝顿时如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举一了,他回身面对三军,断喝一声:“我皇遗命在此众将听令”
众将方才目睹那惨烈一幕,此时虽仍在惊疑,见副帅发令,依然纷纷举头视之。
只听子契一字一句道:“我皇为封此魔,不惜以身为印。如今禺疆已除,人间再无威胁。然我皇已陨,军中各人,但有血性汉子,立时随我出击,誓将今日战场之上所有妖魔斩杀殆尽血祭我王在天之灵”
姒文命以治水出身,本来深的民心。再加上他英雄本性,一路领军过来与禺疆魔军搏杀数月。在军中也是威仪无双,人人敬之爱之。此刻听得子契所释,众将这才明白过来,那个被所有人钦佩的皇帝陛下,已经为了封印禺疆而牺牲。片刻的沉默之后,军队中骤然爆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怒吼:“杀尽妖魔,血祭我王”上到将军下到普通兵士,个个赤红了双眼,在子契指挥之下熊熊扑向战场之上残余的妖魔。
禺疆手下魔怪本是些粗鄙妖物。此时主帅不在便如一盘散沙。人族这边却有一个雷霆手段,冰清心窍的子契坐镇军中。子契面上古井无波,似乎完全不看不出因挚友死亡而产生的悲伤彷徨。他冷静的下令,残酷的杀戮。在他指挥之下,人类军进退有度,阵型严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几股依然在顽抗的妖魔军一一彻底击溃。
大战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被仇恨烧红双眼的人族将士纷纷将仇恨化作杀意,在子契指挥之下四处围堵剿杀,不放过散乱于战场任何一个角落的魔怪。泱泱北海,竟然也被杀成血浪滔天。三天之后,人族完胜。待得子契亲手砍下最后一个妖魔的头颅,立时宣布起兵返陆。他将王者之剑轩辕赠与曾予以人族大军帮助的南海龙王敖润。却将自己那柄从不离身的神斧连同从禺疆手中夺回的如意金箍棒一起封在了北海海底驻军的行宫之中。
回到陆地以后,子契拥兵在手直指王都钧台,他亲率大军入朝。不顾众部族首领的反对,杀伯益氏,灭有扈氏,但凡是挡在故友遗子成王道路上的障碍,一律毫不容情将其清除。以他强硬铁血的手段,硬是将姒文命仍是懵懂幼童的幼子夏启扶上王位。
夏启登基之日,三军将士山呼万岁,声如洪雷,大地为之久震不已。幼小的夏启身着皇袍,战战兢兢的被一脸淡漠的子契抱到了王座之上。子契亲手取过象征王权的金冠,郑重其事的戴在那孩子小小头上。夏王启就此诞生于世,自古相传的禅让制从他终结。九州大地上,史书记载的第一个世袭王朝就此揭开了第一页。
☆、卷九 离殇 第十八章 因果律
卷九离殇第十八章因果律
“等一下,狐狸你出来出来回答我的问题”
一直身置幻境默默观看中的敖摩突然暴起大吼。
“你要问子契?在建木之魄凋谢之时,他的魂魄真元便早已随之消散化解,再不存于三界之中了。”
巨大的声音轰然响起之际,刹那间,敖摩身周由记忆堆砌而成的幻境全都化为流沙。一转眼,原来敖摩一直所站立之处,赫然便是盘古的掌心,
“是吗……狐狸他已经……”敖摩半张着嘴,突然就语塞了。
那个家伙,曾中过他的埋伏,也得过他的帮助,就连盘古之斧,也是因为他的设计才会来到自己身边。虽然从相识之初起,那家伙就从没改过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关键时刻却也是因为他,才让那场让龙王家族陷入最大危机的战局得到扭转。
敖摩心思单纯,对他来说,予己善意的,便是朋友,至于能够一同经历了生死的,那就是同伴了。虽说子契其人脾气古怪,可就凭一路走来他同敖摩太子等人千丝万缕的联系,敖摩心中早已将他当做了同伴的一员,不然他也不会在方才人皇现身之际贸然挺身而出,公然质问人皇,只为子契打抱不平。此时他乍然从盘古处听到说天地间已经再也没有子契这个人了,心头便是撕扯般一痛,按捺不住的难过。
敖摩沉默良久,终于扬起头红着眼狠狠咆哮道:“那家伙那混蛋他犯什么傻他不是已经让姒文命的儿子当了皇帝他不是已经给姒文命亲手报仇了?我不明白姒文命明明说过了,杀禺疆,不用他子契死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他却要自己送上去跟禺疆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