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张大校一个女性,用了这个古方?”苏长安忍不住问道。
程教授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惋惜的轻笑,说:“那是因为,雅卿她自出生就有神经末梢疾病,她根本没有痛觉。当时给她用,一方面是觉得她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古方对于精神的强大刺激可能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实际上,如今我们用来保护猎人的科技越来越发达,自雅卿之后,那张古方就再也没有人用过,几乎是已经被废弃了。除了我以外,恐怕没几个人能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如果只是因为整个过程很痛苦,那么我愿意试一试。”苏长安说。
“哼,”程教授突然冷哼一声:“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教授,我不……”苏长安试图辩解。
“行了,苏长安,我听说你的力量觉醒还不到一年,觉醒之前你是丰城日报的记者,根本不信鬼神。作为一个前辈,我看到晚辈们有冲劲很欣慰,但是你不觉得你太勤勉了惹人怀疑么?”程庄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
苏长安不知道如何分辩。
他难道要告诉程教授,他孜孜以求想要变强是因为他看上了白墨,他自己的搭档?
沉默了许久,当程庄以为苏长安不会再坚持,几乎要送客了的时候,苏长安突然问道:“老爷子,张大校如果不做乐霖将军的眼,会怎样?”
程庄一怔,他没有想到苏长安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实际上,在漫长的十数年的岁月里,程庄也一直在问自己,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给雅卿那个古方,雅卿没有成为乐霖的“眼”,会怎样?
虽然做了眼就注定不可能一生平安,但是最起码,不会置身最危险的前线,不会牺牲得那么早。
但是程庄回忆起雅卿和乐霖订立搭档契约的那天,雅卿那样开心,仿佛是真的能够和乐霖成婚那样,幸福得整张脸都在发光。在作为乐霖眼的日子里,虽然每一次出任务都九死一生,但是雅卿是快乐的。
大约和平平淡淡做一个上尉级别的眼相比,雅卿更愿意过作为大校的刀尖上的日子。以至于直至战死,她都义无反顾。
“老爷子,我想,张大校如果只是眼,而不是乐霖将军的眼,她一定能更平安、更安逸,但是反正做了眼,已经是不可能长命百岁了,那么就不如和自己在意的人搭档,用尽全力把他送到更高处去。我和张大校的想法是一样的。”苏长安说。
程庄看着苏长安,眼前这个青年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义无反顾,他的想法坚如磐石。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新人,来到这个领域时间不久,现在他可以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等到真的生死关头,他能够坦然面对么?他会不会后悔呢?
程庄没有问苏长安你会不会后悔,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后悔”。
苏长安挠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程庄说:“程老爷子,正如您说的,在觉醒之前,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每天固定的时间开编辑部例会,偶尔一个月上一个礼拜以上的晚班就怨声沸返,领导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领导让宣传什么我就些什么,我胸无大志、目光短浅,并且过得非常满足。我人生的前24年,从来没有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没有所谓的梦想。”
说到这里,苏长安笑了笑,神情中颇为怀念,因为那段日子,确实安逸到可贵的程度。
“然而没办法,我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眼,我不得不面对那些东西。其实不瞒您说,最开始我同意和白墨搭档,纯粹是因为怕死,听穆升说白墨是最强的刃,所以决定要坚决躲在他身后,同时我也很不理解,为什么白墨总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冲到最前面去的样子。现在我跟他相处半年多了,我觉得我慢慢理解了他。理解了他,就想帮他。把白墨送到他想去的地方去,这是我苏长安人生中的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我的第一个梦想。我想当年,张大校看着乐霖将军,也是这样想的:这个人多么强啊,他站在战场上,简直就如同一个发光体,但是这样的一个刃因为失去了眼而不能上战场了,多么可惜。”
到了这里,其实苏长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想说的东西表达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动程庄。
过了许久,程庄说:“雅卿爱着乐霖,尽管乐霖比她大了二十岁。”
苏长安一点都不惊奇:“也对,爱情,的确是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情的最强动力了。”
“那你呢?”程庄问。
苏长安脸有点儿挂不住:“老爷子您别笑话我了,那个是白墨啊……”
程庄微微一笑,没在追问,他仰起脖子,揉了揉自己有点儿僵硬的肩膀:“爱情呀爱情,爱情算个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喝,P都不是,可是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就拎不清?越强越危险,在将军们的前线上,爱情能帮你杀敌还是能帮你活命呢……”
程庄的声音微微低下去,渐渐听不见了。
茶几上的茶已经冷透了,苏长安悄悄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中午了,他有点儿惦记白墨。
“古方,只有最后一贴了。”程庄突然开口道:“那些材料,是我二十年前做研究的时候收集到的,当时也没找到多少,雅卿之后,那个古方剩余的材料就只够一个人用了。而现在,配方中的许多材料,已经彻底绝迹了。”
苏长安没接话。
程庄按着沙发的扶手,站了起来:“你以后,可别后悔。”程庄说。
“我不会。”
“用了,就要用到底,要敢喊疼,我砍了你的手。”程庄板起脸。其实,他之所以敢给苏长安用,确实是因为,雅卿已经亲身证实,那贴古方确实有效,并且到目前都没有发现副作用。用这个古方,前后要用药十七次,如果中断了,则功亏一篑,前面的都白疼了。
“谢谢程教授。”苏长安站起身,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十四章 脱胎换骨
苏长安的脚伤养足了整整一个月,才被修斯解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着白墨去穆升那里拿新的轮值表。
新的轮值表和以前那张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但是因为最近瑞希的病情有些不稳定,白墨和苏长安的小队轮值范围扩大了许多,每一次轮值他们不能再在一个地方等待吸引这个范围内的所有蚀虫,而是需要多选择一个战斗地点。
对于这种变化,白墨和苏长安都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们的战斗速率可以说是别墅里最高的,几乎可以在3个小时内解决战斗,只是苏长安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很累好不好。
每次轮值完,做好枪械保养之后白墨都是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而他则需要一早就起来,到训练场去进行程庄教授的特训。
古方3天用一次,在使用古方的间隙,则要不断用真正的物理手段来提高他的力量,同时,他并没有用过双枪,在双枪的射击技巧上也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
这个专业人士自然是乔,程庄教授虽说已经进入研究机构,但是仍然非常忙,能够三天一次抽出时间帮他锻造身体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这样的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三个月,三个月后,苏长安将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崭新的,可以说是最强的眼。
苏长安并没有成为“最强眼”的野望,但是,当时间一天天流逝,当他在血与火中不断见证战争的真面目,当他的每一分钟都用的非常充实,每一天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强的时候,饶是苏长安再淡定,也不能抑制心中沸腾的热血。
苏长安毕竟还年轻呢,他迷军械,看政经,关注时事,如今他能走在几乎可以说是保卫世界的伟大事业的前线,他怎么能不热血呢。
这一份热血,把当初那种为了白墨而接受改变的初衷冲淡了许多,也让苏长安更加坦然。他仍然记得程教授问过他的那句“你会不会后悔”,如今,他觉得他终于可以坦然的说他不后悔了。
无关白墨,无关那些他不能言说的情愫,单纯作为一个年轻的“眼”,他不悔于那份完成使命的激情。
只是,每一次苏长安和白墨轮值完,第二天一早白墨还在睡的时候,苏长安爬起来去训练场,经过白墨紧闭的房门口,苏长安都会有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暗爽的小心思。好像他背着白墨,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说起古方的使用,这一点不仅是苏长安,连程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并不是说古方在苏长安身上没有起作用,相反,用的非常好,效力甚至比当年张雅卿用时还要好,但是让程庄非常奇怪的是,苏长安并没有觉得使用古方过程中的疼痛不可忍受。
按照程庄的研究,这个古方普通人使用的时候,那种疼痛可以说是不可想象的,远远高于孕妇分娩的疼痛,超越了人类忍受的限度。本来按照程庄的估计,苏长安在使用古方的过程中,疼晕过去十次八次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整整三个月应该也是没有余力进行轮值的,他的计划本来是,除开苏长安本身因脚伤休息的时间,他还要以自己的名义替苏长安向穆升请两个月左右的长假的,结果,苏长安第一次使用古方的情形超乎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