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站起来,扶住苏长安的脖子帮他坐起身,骤然移动,脑仁儿又一阵抽痛让苏长安皱着眉闭了闭眼睛。
“还晕?”白墨问。
“还好,”苏长安坐好了,轻轻晃了晃脑袋,有点沉沉的,但是不太晕了,恶心的感觉也好了不少,“好多了,嘿嘿。”
得到白墨大爷的关怀,苏长安可谓受宠若惊,不过总算这娃还没有被一巴掌扇失忆,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乌龙事,赶紧接过白墨递过来的药,看也不看塞到嘴里,喝一口水全吞了,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儿。
“白墨,我做出深刻的检讨。”苏长安并拢手指,做了个指天誓日的造型。“那天是我错了,实在不该犯那样的错误。”
白墨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你原谅我哈,不要又跑到穆升那里吵吵说不要我。”苏长安一脸严肃。
白墨继续点点头。苏长安于是放松身体靠在床头,开始喋喋不休地总结经验,他号称,从此以后只要出任务一定要把所有的枪和子弹都带着,以防万一。
白墨盯着苏长安絮絮叨叨的嘴,他想起不久前穆升冲他咆哮,说如果你不要苏长安,不知会有多少人排队要他,现在白墨猛然觉得,穆升并没在跟他开玩笑。
归根结底,对于一个猎人来说,致命伤是不够强,嘴碎压根连毛病都算不上,而且在普遍偏向自闭的猎人中,话痨还是挺受欢迎的,再加上实际上,苏长安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心宽和顺的人。
白墨默默地把水递给他,让他再喝两口,一边想,以后,大概真的需要对苏长安好一点。
苏长安的伤,要说真的有多重,只要他神智正常,一个脑震荡也要不了命,但是白墨那一巴掌的后遗症却颇多。
首先,苏长安的脸肿了。所谓的肿了,不是像别人想的那样牙疼啊、长智齿那种肿法,而是真正的肿成猪头样,从下巴到脸颊直至眼角,苏长安的左脸比右脸大了能有两倍,下颔有明显的错位,需要等略微消肿之后再做一个复位的小手术。对于手术不手术的,苏长安比较淡定,但是那张猪头脸让他被上至穆升下至大黑二黑的所有人(动物)取笑了一遍,就无法继续淡定了,苏同学一向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要不是修斯一再向他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毁容,苏长安自尽的心都有……
另一个后遗症,出在眼睛上。说实话,这算不算被白墨扇了一巴掌的后遗症,连苏长安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发现,双眼的视域好像扩大了。一般来说,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撑死也就是180度的范围了,但是自从脑震荡好些以后,苏长安就觉得他能看到的范围至少有270度了,不用转身,只转动眼球,侧后方的东西也能隐约看到。
这个变化,苏长安没有跟别人说。本来他也很得瑟,觉得视域变大对他的战斗更有好处,打算去穆升那里炫耀一下,但是当他找了面镜子放在侧后方最后测试一下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眼球变成闪着荧光的紫色,从眼眶中爬出来,向后窥探,说不出的怪异。苏长安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去,在正常的视域里,眼睛毫无异常的地方,黑白分明。但是刚才镜子里反射的情景太诡异,苏长安决定不得瑟了,不仅不敢得瑟了,以后但凡不是最危急的情形,还是尽量转转脖子吧……
等苏长安把所有错位的部件儿敲敲打打地整回原位,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得瑟他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时候,穆升通知他和白墨去领装备,并且准备搭档宣誓,他们的实战许可要正式下来了,轮值表也在审查当中。
“装备?”苏长安接到通知去找白墨时不解地问:“我们还需要什么装备?”
“持枪证、通讯器、防护衣,以及专用的名牌。”白墨回答。
在白墨言简意赅地解释下,苏长安才知道,“眼”被要求24小时配枪,虽然理论上,蚀虫是不会在白天攻击灵魂的,但是如果有特殊情况造成大量生魂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溢出,那就很难讲了。所以“眼”要有专门的持枪证和相关证件,有了这些证件,基本上你就能横着走了。
通讯器也是要求24小时佩戴的,特殊情况下,通讯器会帮你联络到除了你自己的搭档外最近的“刃”,火速赶来救你的小命。
防护衣严格意义上也要求24小时穿,但是因为那毕竟是一件衣服啊,还是需要藏起来的那种,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刃”和“眼”都只在轮值时才穿,组织也算默许。
苏长安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专用的名牌。非常薄而轻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一式两个,一黑一白,用同样材质的链子穿在一起,可以挂在脖子上。名牌上冲印着姓名的汉字和音标,以及你的身高、体重、血型、过敏史,冲印非常精美,两片名牌的后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卡槽,可以让两片名牌牢牢地卡在一起。
装备领齐后,苏长安和白墨在穆升的主持下,在众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的围观下,在训练场中的一个小礼堂里进行了搭档宣誓。
每次提起这个搭档誓约,苏长安都要忍不住的吐槽。所谓的搭档誓约是这样的,两个人并排,在一众人的围观中走上礼堂的讲台,然后念一份誓词。
“我们站在光之暗面,面对黑暗中的恐怖。无人能够体会,我们将只有彼此。我愿意将信任交付,让你成为我的眼(刃),我愿意将性命交付,从此与你并肩作战,同袍泽、同血汗、同生死,为无人知晓的伟大事业奉献一切。”
苏长安吐槽:这是婚约吧我去,穆升应该来问我们: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誓词之后,就是交换名牌。取下自己白色的明白,和对方的名牌交换,从此两个名牌卡在一起,黑色的上面是自己的名字,白色的则属于搭档。
苏长安无力吐槽:这明明就是交换婚戒的桥段啊,要不要那么狗血啊~~
直到后来的一次战斗后,苏长安才知道,这两块名牌的作用,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如果猎人被蚀虫吞噬,他从灵魂到肉体,什么都不会剩下,但是这两块名牌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蚀虫不能消化它,所以,如果猎人在战斗中身死,那么这两块名牌至少会让后续的搜寻人员指导,他是谁,在哪里战死。同时,名牌的材料会根据蚀虫的种类而发生一些变化,在回收了名牌之后,组织的技术人员能够通过名牌上留下的线索,推测出猎人碰到的是什么。
实际上,这两块小小的名牌,就是猎人们的墓志铭。
☆、第二十六章 参战
初四,冲月,金旺克木,凶。
最近,苏长安迷上了卦术,他不知从那里淘来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周天挂图,有事儿没事儿就拿着几块卦符摆来摆去。
连夙很鄙视他,说什么时代了,你丫还信这个。
苏长安无比有力地鄙视回去,说你丫的人生都是超自然的,你这种动不动就指挥着魂魄给你捎口信的人有毛资格说我迷信啊。
于是连夙默了。对呀,你要出去拉个人告诉他你每天晚上要跟怪兽大战三百回合,人家绝对当你神经病,但是你的人生里连魂魄和蚀虫都实实在在的有了,你有啥资格不相信周易古卦哦……
于是,苏长安在辛苦钻研了一段时间周天挂图之后,得出了他和白墨的第一次轮值,凶。
那天,两人来到了别墅划定的巡逻区,白墨带着苏长安登上制高点的屋顶,第一次巡逻,苏长安带出的是平时用的最为顺手的贪狼,这30发大弹匣的小型冲锋手枪如今就如同是他手的一部分。
无论之前做过多少次心理建设,这毕竟是苏长安第一次作为一个战士面临生死搏斗,蚀虫的第一声吼,苏长安被惊得浑身一哆嗦,好险没腿软坐到地上,白墨赶紧将防线缩回了十几米,在通讯器中大声的呼喊他。
周围浮起了灰色的雾气,恶臭的气味虽然不浓烈,但是让人从里往外犯恶心。苏长安听见白墨在通讯器中喊道:“苏长安别着急,第一枪打出来,一切就和训练没两样了。”
在实战中,白墨这家伙的声音和平时没有丝毫的不同,依然是冷冷的,酷酷的,好像比平时更欠扁了。然而,就在这种极端欠扁的声音中,苏长安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他重新调节了一下护目镜,将目光锁定苏长安周围50米的范围,对着视线中的第一头蚀虫开了枪。
贪狼发出了它在实战中的第一声嘶吼,特制的银子弹带着一道白光呼啸而去,在苏长安的眼前拖出一条犹如慢镜头一般的银线,消失在那头蚀虫的头顶,震天的嚎叫刺激着苏长安的耳膜,苏长安觉得耳朵微微开始发热,连带着,心也开始发起热来。
砰砰砰!!
连续的三发子弹击中了同一头蚀虫,那头倒霉的蚀虫直接一跟头栽了下去,在空气中带起一大片腐臭的黑雾。
“苏长安,不许浪费子弹!”白墨说。
“白墨,虽然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又削我一顿,但是……”苏长安声音微微有点儿颤抖,在耳机的声波中显得苍白可怜,让白墨微微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