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也曾担心过,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白墨和他的感情会再也回到不到当初,但即使是如此,这段感情的终结也必须由他苏长安亲自动手。
白墨和文偃的第一次轮值排在了苏长安离开的一周后,这算是一个异常仓促的排班表,而且,也实在安排不出人手给他们做后备,白墨和文偃的配合恢复期,李晏作为别墅唯一的眼代班代到脚软,人家身上还有伤呢。于是,他们两出门的时候,穆升拉着文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逞强不要迁就白墨这个臭小子,力有不逮一定要和及时联络。
去轮值点的路上,文偃被白墨提在臂弯里,一直往下滑,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戳了戳白墨:“能不能抱紧点,我真怕被你扔下去。”
白墨没说什么,紧了紧手臂。
实际上,白墨也觉得很糟心,苏长安自从用过古方后身体机能越来越逆天,发展到后面,只要他轻轻带着,遇到长距离腾跃的时候给个力帮一把,苏长安几乎能够自己跟上他的速度。
虽然现在,白墨知道那些逆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来自古方,但是此刻,他真的很怀念和苏长安搭档的轻松畅快,而不是现在身边这个没多少硬功夫还在不停求宠爱求关照的小子。
白墨的耐心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频频被考验,正在达到某个不知道确切在何处的临界点,他无论怎么看文偃,都会发现他和苏长安相比一文钱都不值。苏长安悄无声息把他对于“搭档”的期望拉得太高了,白墨想,从此以后,他恐怕永远也无法找到合心意的搭档了。
至于所谓的伴侣、爱人,白墨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很神奇,作为一个猎人的自己,居然把所有的爱都耗在了一头煞的身上,当这头煞为了他而死,他再也不能去爱别人了。
到达轮值点之后,白墨没有停留,七杀出鞘,发出锐利刺目的白光,蒸腾起的能量如同水汽一样逸散到空气中,吸引了轮值范围内的所有蚀虫。
文偃看得两眼发直。他一直听说着七杀白墨是怎样怎样的强悍,直到亲眼看到,才觉得传闻不过说对了十之六七。这样强悍的刃,居然让自己捞到了,苏长安死得好啊!
文偃早就听说过白墨和苏长安是爱人,但是苏长安已经死了。要把这样强大的刃绑在身边,恐怕还需要更加牢固的关系。文偃想着,信意满满地举起枪。
接下来的两个月,白墨的状态让所有人觉得恐怖。
有的时候是七杀出鞘和收回的方法的变化,有的时候是攻击角度的更新,总之,七杀每隔几次战斗,都能产生出一些新的变化来,到了第四次进化时,七杀的雪白剑光已经蒙上了一层鬼魅一般的紫色,让人看久了,都能产生一种由内而外的战粟感。
白墨像一个疯子一样,用这柄无法预料的剑做着匪夷所思的事,现在,即使战斗已经结束,他也常常不收起七杀,而是一直握在手里。握着七杀的白墨,别说是神鬼勿近,就算是文偃也不敢靠近他。
每一个都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白墨失去搭档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搭档,但是以他那组织从不曾出现过的进化速度来看,他似乎状态比以前好得多。
连带着,许多人对文偃也敬仰起来了。
但是其实,文偃自己心里清楚,每一次白墨进化的时候,都是对自己极端不满的时候。
有时候是嫌他枪法差,有时候是说他指示不清,有时候嫌他慢,有时候嫌他对战场大局没有把握,甚至有时候,连他的声音都嫌弃。
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一对搭档,实际上文偃所有的自信都已经快被打击光了。
他知道自己比不过苏长安,但是白墨那种眼里只有苏长安,不得不看着他的时候还时刻嫌他比不上苏长安的态度让文偃无比火大。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想好好揍白墨一顿出出气。
最窝火的时候,文偃甚至想过,干脆申请换搭档好了。但是每次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他自己打压下去了。
换掉七杀白墨?他的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么做吧。撇开白墨传奇一般的能力,这样年轻英俊的刃足够让所有人垂涎了。
文偃当然也垂涎。他听说过白墨和苏长安是爱人的关系,有的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取代苏长安,和白墨更进一步,所以文偃面对白墨的时候变得越来越乖巧体贴。
白墨对文偃,可以说是天烦,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唯有他惺惺作态地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时候,白墨从来不打断他。
他带着一种自虐的心态,去看文偃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讲,文偃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曾经他也是这样,想要借着爱情的名义,去达成和爱情毫无关系的目的。当年,在发现苏长安对自己的感情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对他好一点,就能把他牢牢地绑在身边。如果一点点感情,一点点在意,一点点嘘寒问暖就能把一个潜力无限的眼绑在自己身边,何乐而不为?
他曾经一直沾沾自喜,自己这样一段黑历史,居然蒙混过关,从未被苏长安发现过。但是直到看着文偃上蹿下跳欲盖弥彰,白墨才发现,苏长安不是没有发现,他只是没有拆穿。
直到他再也不能和苏长安相见,白墨才恍然惊觉,这个人曾经对他有多么的宽容,做出过多少让步。
他于是常常想起自己在医院里跟苏长安告白时他脸上的表情,想起他带着微笑跟自己说“好”,想起每一次他拼尽全力去变得更强,得到自己的赞赏的时候,欣喜之余的一抹欲言又止。
苏长安一直在迁就自己,即便心里有疑问,他也从来不说穿。然而自己却从未有哪怕一次,真正迁就过他。
通常如果十分亲密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去世,留下的那个人可能会难过很长时间,发疯哭泣、撕心裂肺,然后归于平静。在那之后,开始时排山倒海的伤心痛苦就会变得和缓,细水流长,最后成为心头的一道隐疾,平日里潜伏,碰到了就隐隐作痛。
然而白墨却觉得他并没有为苏长安的离开而撕心裂肺,只是在那一瞬间,在苏长安的鲜血溅了他一脸的瞬间,他的心就被摘除了。心都没了,那什么撕心裂肺?
而那些痛苦和想念也没有成为隐疾,他们只是成为了骨血的一部分,日日代谢循环,在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中川流不息。
有的时候,白墨很感谢穆升给他找来的这个搭档,因为很神奇的是,文偃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星半点苏长安的影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白墨最爱做的,就是看着文偃,回忆苏长安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文偃也爱笑爱闹,但是他不向苏长安一样懂得进退知道尺度,常常开一些会冷场的玩笑;
文偃也很爱美食,只是他总是给队友们带回一个个外卖,从来没办法像苏长安一样下厨;
文偃也非常爱惜他的枪,每次用完都要保养,但是无论怎么看,他都无法做到跟苏长安一样的精细,看苏长安擦枪如同看一场表演;
……
其实都是小毛病,苏长安也有多到数不清的小毛病,但是每每想到文偃像苏长安又不是苏长安,白墨就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来。
这是白墨甘愿领受的惩罚,时刻提醒他,那个独一无二的苏长安已经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将带着思念和悔恨孤独终老。
☆、105我什么都不要了
一年后。
文偃把吃了一半的盘子狠狠地扫下了桌子,盘子在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偃浑身打着哆嗦,气得满脸发紫。
此时是别墅的午餐时间,在别墅的人都聚在一起吃午饭,巨响发出的时候,大家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吃,对文偃视而不见。
毕竟,这样的戏码看多了,总归是会厌了。
白墨平静地拿餐巾抹了抹嘴,仍然坐在座位上,只是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瞥了文偃一眼,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但仅仅是一闪间,就如同有剑要出鞘,直接顶住文偃的喉咙。
这一年来白墨气势渐浓,文偃更是被他调教得不敢有半句废话,只是今天,文偃觉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说,我不会去莫斯科。”白墨淡淡地说。
“什么叫做你不去,这是多好的机会,更何况,这是组织的命令!”文偃吼道。
“吵什么?被人还在吃饭。”白墨不耐烦的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组织并没有跟我下死命令。”
“你!”文偃脸憋得通红,深深地吸了口气,跟白墨来硬的是不行的,文偃知道,白墨是最不吃硬的,服软的话,还能有一丝可能。文偃放缓了语气,说:“我非常想去,白墨,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去,我从十岁就梦想能去HCF,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邀请函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怎么能不去?”
“我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白墨淡淡地说。
“可是邀请函上要求要搭档一起参加!”文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