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摆脱了那个恶病,原本在房间都无法走动的您怎么会精神奕奕地在这儿吃晚餐呢。”梅森的话语恭恭敬敬,解释的也是合情合理。他很少说那些多余的话,但是每次说话都十分精炼准确,这夜难怪伯爵对他这位忠实的老管家这么上心。
见奈哲尔没有其他的询问或者话题,梅森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笔直地站好。就犹如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比战场上的那些军人们还要遵守规矩。安斯艾尔微微侧头说道:“梅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的,伯爵。”很快,梅森已经离去。整个厅堂里面只剩下安斯艾尔和奈哲尔两个人,明明烛火通亮,但是却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就连盘子和刀叉之间的碰撞声都听不到——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悚然。不对,现在的奈哲尔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不会再感到害怕,他已经摆脱了生死的束缚,大自然的束缚。除了太阳光和火会让他灰飞烟灭,没有东西在能够制约他了。
奈哲尔觉得自己的思维在不停地膨胀,很多以前都不会想到的事情,都不会渴望得到的,在他的脑海里面渐渐成形。抬起眼睛,安斯艾尔正在看着他,不得不说安斯艾尔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一头乌黑的发,眼睛也是深邃的黑色——在英国很少有这样双黑的人,但是不得不说,这种颜色就和他的个性一样,冷冰冰的,神秘的。他应该很少笑,唇线极低,但是偶尔笑起来却出奇的好看。
似乎是发现了奈哲尔的停顿,安斯艾尔问道:“怎么不吃?”
虽然他是刚刚大病初愈,但是人类的食物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他需要的是鲜血。“并不是觉得很饿。”他心不在焉地说着,盘子里的食物只被吃掉一小块。
“不,我知道你很饥饿。不如喝一些饮料吧?相信你会喜欢的。”安斯艾尔举着高脚杯在眼前缓缓晃了一圈。那是珍藏了几百年的葡萄酒,色泽鲜艳诱人,散发出的香味在空气里游荡。就连一点食欲都没有的奈哲尔都不由自主地举起酒杯。
杯子里红色的液体就如同血液那样,那种颜色一下子就让奈哲尔着迷了,杯子里的液体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晃动下散发出了绝美的味道。那种芬芳让人沉醉。两人同时高举着高脚杯,而后一饮而尽。美妙的汁液刚刚入口,奈哲尔差点儿惊叫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安斯艾尔。
“这是血液!”他脱口而出,但是安斯艾尔手中的液体分明是红酒。
安斯艾尔放下了高脚杯,双手交叉凑近奈哲尔。“你需要它,刚成为血族的人类必须要饮用活人的血液。否则会变成吓人的模样。”
他这样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当初刚成为血族的时候,他极其厌恶吸食鲜血导致越来越虚弱,就连自己年轻的样貌都不能够维持。那种模样连他自己都被吓到,干瘦得只剩下骨头,肮脏黑枯的皮肤,还有失去了生命力的头发。那种模样就像地狱来的恶鬼,最后他要不是被强行灌了血液,估计会被埋在土地里面睡上个几百年或者更久吧。
安斯艾尔的话就像拥有魔力,原本还在不安的奈哲尔慢慢地平静下来。他开始感受着那份独有的力量,强大,天马行空。甚至能够在墙壁上面行走,就像滑稽的戏剧杂耍的演员,扮成小丑的模样,在钢丝上面行走取悦观众。而他不需要取悦别人,他能感受到身为血族的优越感——不止是摆脱了可怕的死亡,再尖锐的刀子也没有法子让他死去了。
时间分分秒秒地逝去,奈哲尔静静地回味着,安斯艾尔便静静地在一旁守着、看着。忽然,奈哲尔抬头问道:“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很特别?让你要这么做?”
“那种感觉我从来不会忘记的。奈哲尔,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凡人。”安斯艾尔在回忆着,他的眼瞳里映着奈哲尔的模样,想到了刚刚见到奈哲尔的时候,这人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本来今晚他是不愿意将奈哲尔变为只能在深夜出没的不死幽灵的。但是再一次看到那种眼神的时候,所有的顾虑立刻抛在了脑后。
永生。只有获得一个能够陪自己永远走下去的人那才叫永生啊。
“奈哲尔,你愿意同我一起吗?”安斯艾尔突然问道。
☆、敌友
1352年,春。
伦敦的气候十分舒服,不知不觉奈哲尔已经在伯爵的城堡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偶尔他们会坐着马车到伦敦的闹市里去,或者一起到城堡外面的森林里——他们无与伦比的脚程很快就能够到达森林中心的湖边,特别是春夏时节,景色特别美丽。
“我听米娅说有一队希伯来的马戏团在今天会有精彩的表演!”以前在法国的时候,奈哲尔很少有机会去接触到贵族们才能参与的节目。而米娅是前几天他刚刚交上的女友,是一名一头金棕色的漂亮女孩。对于感情和交友的事情,安斯艾尔很少去管他,只是有时候教训奈哲尔不要这么张扬。
天还没有暗下来,奈哲尔是不能够出去的,他太年轻了。不像安斯艾尔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能够站在阳光下面而不被灼伤,但是强烈的火焰仍然能够伤害他,或许可以让他蒙受巨大的痛苦,几个世纪也不能愈合。“米娅?这个月来的第几个女友了?”安斯艾尔冷淡的问,听得出来,似乎他有隐隐的生气。
奈哲尔却不以为意,他一跃坐在了桌子上,一点也不在意形象。当然他业已经不是人类,也不愿意再受到人类规则的束缚,他看起来高大英俊说话幽默风趣,是女士们都喜爱交往的对象。现在的他看起来无拘无束:“伯爵,我可不像你那样,整日里都饮用动物的血液或者番茄汁来度日。我喜欢鲜血的味道,特别是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士身上,总是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不错,自从奈哲尔成为了新的血族,在他知道怎么样去饮用鲜血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夜晚出去。用他出色的外貌以及擅长的言谈将参加舞会落单的女人们俘虏。他可以用自己的意念控制着她们的思想,让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也是一个适可而止的男人,不会吸尽女人们的血液,虽然他并不害怕那些势力的警员们,但是他可不愿意给安斯艾尔伯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许带上那个女人,我就和你一起去。”安斯艾尔说道。
奈哲尔愉悦地笑了起来,很少听到安斯艾尔这样说话,即使在安斯艾尔知道了他和女人交往。简直就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怪物,这是奈哲尔对安斯艾尔的评价,但是表面还是用纯正的法语说着:“当然。”
可能是因为年岁大了的原因,梅森的办事速度远远没有以前快了。毕竟人类是都要死去的,而且安斯艾尔已经无意再缔造新的吸血神灵了。他请来了年轻的伦敦人来做管家,他的名字叫莫德,看起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莫德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问着已经坐在车里的两位。其实以他们两人的脚程根本不需要坐马车过去,但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虽然光线已经很弱了,奈哲尔却难以承受。“那么,今天将要狂欢了!”莫德一点儿也不拘束,他本来就是一个不被教条束缚的人,因为被家族赶出来而流落在外,但是他从来不愿意去为了生活而改变自己。那样做会是多么无知啊!莫德是那样想的。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有趣。”等到莫德驾起了马车,奈哲尔说道。现在的他能够读懂别人的思维,莫德当然不例外。只是在奈哲尔企图读出莫德以前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或者家人有哪些,他都一无所获。‘难道他也是血族?’奈哲尔不禁这样想起来,但是能够在阳光下一点儿也不受伤,从年纪看起来也是不现实的事情吧?“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安斯艾尔看了一眼奈哲尔,他能够读到奈哲尔的思维在跃动,是对新来管家的疑惑。虽然安斯艾尔比奈哲尔年老上几百岁,但是他不是以吸血生活,能力当然不能够完全的发挥出来。
‘说不定是我们的同类,只不过比我们更加古老罢了。’这回安斯艾尔没有说话,他直接将信息传达到奈哲尔的脑海里面。这样的人,说实话,安斯艾尔几乎没有遇到过。
几百年前,经常外出的时候有时会遇到一些流落在外面的低等血族,他们以吸食人血为生,并没有很好的避身的地方,很快就会被人类发现他们的恶行。最后他们被教徒们抓了起来,用火焰将他们烧成灰烬,不,就连灰烬都不会剩下来。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多么可悲啊。人类们从来不知道,他们烧死的怪物曾经也是他们的同类,他们或在不愿意的情况下被缔造或渴望力量而堕落。但是没有人再去宽恕他们了,因为自古以来,血族都是被遗忘的族类。
到达伦敦大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伯爵,已经到了表演的帐篷。”年轻的管家干练地打开了车门,恭敬地说道。
安斯艾尔点头便下了车。说实话伦敦的晚上还是十分美丽,因为搭起来的巨大帐篷,里面点了许多巨大的蜡烛,光线充足却并不灼人。还没有完全走进去,就已经看见了舞台上正在准备的男人,安斯艾尔微微一顿,随后看向了新管家莫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伯爵?”还没有等安斯艾尔说话,莫德已经读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