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的手很快又握了过来,捏着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勾了勾:“你皮肤真细。”
沙左睁开了眼睛,虽然他有点迷糊,卡伦的声音又低得几乎听不清,但他还是从这个动作和卡伦的语气里听出了挑逗的意味。
沙左把卡伦的手从口袋里拽了出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卡伦明明害怕得很,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干这种事:“你又不怕了?”
“哎,”卡伦轻声叹了口气,拉住他想要放回口袋里的手,“分散一下注意力,而且你……很容易会让人有这种想法……”
“我对你没有这种想法。”沙左皱了皱眉,AS对生育有严格的控制,因此几百年来人们对以生殖为目的的□已经淡漠,性别不再是值得考虑的范围,但沙左无法接受这种几乎是陌生人之间的暧昧行为。
“真的吗?那你有没有伴……”卡伦并不介意沙左的态度,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身下,轻轻揉了揉。
这个动作让沙左有点吃不消,他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抓着卡伦的胳膊把他摔了出去:“离我远点。”
“用得着这么大反应么!”卡伦被摔出了两米远,很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四周的漆黑让他有点心悸,摸索着又赶紧走回了沙左身边,胳膊上被沙左抓过的地方隐隐生疼,“还说没练过?”
沙左没吭声,拎起包扔到程侃身边坐下了,卡伦怕程侃,没敢跟过来,嘟嘟囔囔地小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靠着树坐下,没再有别的举动。
“处男么?这么大反应。”一直躺着没动的程侃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沙左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早醒了,没准根本就没睡着,这种老狐狸一样的人,他没好气地闭上眼睛,小声说:“那你过去跟他摸。”
“太瘦了,没兴趣。”程侃还是笑。
沙左没再说话,他不想跟程侃多聊,不愿意跟他拉近关系。
程侃就是个谜,他不想解谜,也不想被牵扯进什么复杂的事里,就像程侃之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事知道了没好处。
“我送你个东西。”程侃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从脖子上取下个东西递了过来。
“什么?”沙左看不清,只摸得出是条皮绳,挂着个小小的坠子,坠子是个金属立方体,跟手指头差不多大小,很光滑,“干嘛送我?”
“拿着吧,不会害你,”程侃把东西塞到他手里,重新躺下,“是个护身符。”
“你的护身符给我干嘛?”沙左没有随便接受别人东西的习惯,何况是程侃随身带着的护身符,虽然他不信什么护身不护身的,但还是不愿意接受。
“我种人,什么护身符也护不住,”程侃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落寞,“拿着吧。”
沙左没再说话,手指在小坠子上摸了摸,最后还是把这东西戴到了自己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程侃这种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疑问的人,却总是让他产生可以信任的感觉。
接下去的时间几个人都没再有什么动静,沙左重新回到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的神经这段时间以来都绷得很紧,对自己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事件以至于杀人反复地思考,对未知日子的担忧,恐惧,对于再也见不到父母,离开熟悉的环境再也不能回来的绝望无助一直折磨着他。
现在上岛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反倒突然踏实下来了。
自己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已经变成了现实,反而不再有什么感觉。
也许是应激性麻木什么的……
管他呢,已经到了岛上,害怕又有什么用,越怕死得越快,沙左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很少做梦,今天却一直做着奇怪的梦,尖啸着德拉库,异星生物一样的原住民,倒在血泊中的昆布……
乱糟糟的人影和声音都围绕着他,像一台高速旋转着的放映机,一个个画面向他扑来,让人窒息。
一片混乱之中他还听到了卡伦惊惧的叫声。
他迷迷瞪瞪地皱了皱眉,这小子也没碰上什么事,瞎叫什么呢?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头,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晰,近在耳边,这不是梦里传出来的声音。
出事了!
沙左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等明白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脖子后狠狠一敲,他顿时眼前一片金花,全身都有些发软,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着接身体被什么人拎了起来,扛到了肩上,硌得他一阵反胃,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种臭味。
这味道他不是第一次闻到,那种像是什么东西腐败之后发出的恶臭,他在没多久之前才闻到过。
是原住民!
沙左想要挣扎,但手刚一碰到这人身上那些像肿块一样凸起的大包时,他一阵恶心,缩回了手。
脖子后面被砸的那一下让他现在还是手脚发软,只能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四周,但除了黑暗里几个模糊地晃动着的人影,他什么也看不清。
“程……”他咬着牙想叫出程侃的名字,但没等他叫出第二个字,扛着他的人发出一声那种熟悉的像是喘息般的喉音,突然猛地奔跑了起来。
徒然加快的速度让沙左一阵眩晕,牙齿在舌头上磕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
扛着他的原住民在黑暗中像是有定位装置一样快速奔跑着,林子里盘根错节的树和脚下坑洼不平的泥地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存在。
寒风在沙左耳边刮得像刀割一般,他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
周围肯定还有别的原住民,他能听到不断传来的喉音,就像是几个人在交流,但他无法判断程侃和卡伦在哪里,也许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种高速奔跑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沙左倒挂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前方隐约有几簇跳动的火光。
这是原住民的聚居地?
可又不太像,如果是聚居地,怎么会只有这么零星的一点点火光?
扛着他的人在接近火光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沙左借着这点光亮吃力地仰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旁边还有四五个原住民,其中一个身上扛着卡伦,但卡伦的胳膊软软地向下垂着,像是晕过去了。
没有看到程侃。
他又努力地挨个看了看几个原住民,除去自己和卡伦,他们的肩上不再有其他的人。
程侃不见了。
是跑掉了?躲起来了?还是被漏下了?
无论是跑掉还是躲藏,似乎都不可能,原住民的速度超过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太多,而且他们在明处,原住民在暗处……或者程侃不是这些原住民的目标?
沙左没有时间再具体去思考程侃的下落,随着扛着他的这个原住民的移动,他已经看清了那几簇火光四周的情形,心里的不安猛地扩大到了极限。
跳动着的火光中,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洞口很小,上方长满了粗大的藤蔓,垂到地面的枝叶几乎将洞口完全遮住,如果不是已经来到了洞口跟前,他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洞。
没等沙左看清洞口周围的情况,扛着他的人已经一弯腰钻里了洞里。
沙左的视野再次被黑暗填满,只能依靠感觉判断,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着的甬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隔几步就会拐一个弯,每次拐弯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有风吹过他的脸,这条甬道里似乎有无数的分岔口。
随着渐渐深入,沙左感觉地势又开始慢慢向上抬起,同时他开始能听到四周低低的喉音越来越多,原住民的数量在增加,这种完全听不懂又始终环绕在耳边的声音让人既烦燥又不安。
看来这里真的是原住民的某一处聚居地。
而一上岛就开始跟踪他们的原住民,目的和现在的这几个是一样的,要把他们捉来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捉人?
吃人?
沙左立刻强行按下了自己这种恐怖的想法。
吃人这种事,资料库里有记载,在大灾变的最初几年和水纪一百多年的时候曾经大规模地出现过。这是混乱的社会秩序和曾经一度严重失衡的人口增长速度与资源的分配比例带来的可怕后果,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在沙左的脑子里,这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资料库中的历史而已。
而且沙左认为,如果只是为了吃,那么完全可以把他们杀死,就地用餐,就算是要带外卖回去给同伴分享,扛尸体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地活捉。
就在沙左觉得自己头朝下快要脑充血而死的时候,扛着他的人转了一个弯,一个透着黄色光亮的洞口出现在前方。
沙左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这些原住民的聚点可能是在地下的某处,没有想到钻了半天居然又从甬道里出来了。
当他被扛出甬道时,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路,而是一道笔直的岩石,从沙左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