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孙召天摊摊手,之后又转向陆羽道:“你先休息着吧,待会儿有事的话我再让人叫你。”
陆羽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低头看向手里的孝衣,陆羽先将它放到一边,然后终于任由疲惫的困意淹没了自己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长篇,拜谢鼓励。O(∩_∩)O
2、送葬(二)
陆羽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有关陆展堂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而门外喧哗吵闹的人声又从来没有停止过。
陆羽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看了下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迷迷糊糊地躺了四个钟头,手指触到放在一旁的孝服,陆羽将衣服换好,从屋内走了出去。
院子里,孙正义正支使着一干手下不停忙碌,一看到陆羽出来,忙将他带到偏屋的一张空桌旁,“你先坐这儿吃点东西,一会儿过了夜咱们守第一班灵。”
陆羽依言坐下,孙正义出门,很快便有人将饭菜给他送了进来。
屋外不知何时来了一拨穿着僧袍的和尚正盘坐在灵堂的外面念经诵佛,灵堂里还有几个同样穿着孝服的人正伏在棺材前嚎啕大哭。
陆羽淡淡地看着,有些哭笑不得,不用说这肯定是孙正义不知从哪里弄回来的,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唱几班大戏才肯罢休……
文水村现在仍是土葬制,村里也没有殡仪馆,凡是死了人都要埋到村后的山头上去。
陆展堂向来深居简出,生前除了同孙家有来往以外,在村里甚至没什么熟人,而自己自从上初中便离开这里去了附近的县城,大学考到了北京,毕业之后就在当地就了业,回来的次数则更是屈指可数。
包括村民在内,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孙正义招过来的,如果是陆羽自己的话,恐怕连灵棚怎么搭都不知道……
残阳在文水村袅袅升起的炊烟中沉入西方的地平线,猩红的余霞像炉中的火焰一般灼烧着渐暗的天空。
陆羽静静地跪在陆展堂的棺材前,而他旁边跪着的则是孙正义。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于孙正义来说,陆展堂当真就像他的另一个父亲一样。
或许是希望陆羽能够拥有正常的人生,陆展堂的一身手艺没有哪一样传给了他,真正得到陆展堂真传的人是孙正义。
“陆伯的病虽然来得快,但却没遭什么罪,”孙正义对陆羽道,“临终前陆伯嘱咐我照顾你,他老人家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老爷子走得很安稳。”
“嗯,谢谢你孙哥。”
孙正义摆摆手,快要天亮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另外的几个村里人换班后依旧在灵堂的大门外守着,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则走到陆羽的身边劝他早些回去休息。
这个男人是孙正义的副手,姓郑名凛,陆羽以前经常能看到他跟在孙正义身边。
摇了摇头,陆羽决定继续守着,那人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晨曦降临,陆羽走到陆展堂的棺材前,仔细看了看这位养育了自己二十四年的老人,陆展堂的脸上褶皱深陷,肤色泛着灰白,失去的左眼用黑色的布罩包裹着,深蓝色的寿衣在右肩处塌陷下去一块,连带的还有空空如也的右臂……
陆羽将放在口袋里的布包拿出来打开,白色的玉石在漏入的晨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这把玉戈本就是陆展堂的东西,所以他决定直接将其给老爷子随葬。
陆展堂生前唯一执着的一件事便跟这把玉戈有关,虽然陆羽觉得那大概是老人自我安慰的幻象……
正想着,一不小心,玉戈锋利的刃口就在陆羽的手掌处划了道口子,几滴鲜血迸溅在白色的玉石上。
破口不大,陆羽甩了甩手也不甚在意。
回过头来的时候陆羽愣了一下,微微蹙眉。
将手中的玉戈举起来仔细看了看,只一晃眼的功夫,刚刚滴在玉戈上的那几滴血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红线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白色的玉石上。
陆羽用手摸了摸,蹭不掉,再仔细一看,那玩意儿竟然像是生在玉石内部的。
以前有这种东西吗?
陆羽有些困惑,昨天看的时候似乎还没有来着,陆羽又不死心地盯着那两道像血丝一样的红印抹了几下,然后便将玉戈掖在了陆展堂右边空着的袖子里。
今天是陆展堂走后的第三天,一般来说停过头七然后才能出殡下葬,上午九点以后,文水村的村民便又聚到了院中,孙正义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白天的节目开始,陆羽不想搀和这些,人都来了以后他便回到主屋休息,准备晚上再继续守夜。
躺在床上,陆羽仿若精疲力竭了一般,脑子里穿插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恍惚之际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陆羽走在一个漆黑的山坳里,那里的路况十分艰难,地面凹凸不平不说,还有很多像铁戟一般斜插出地表的枯树丛,与其说走着,倒不如说是在向前爬。
“叮铃”一声脆响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陆羽低头一看,原来是陆展堂的那把玉戈,纯白的玉石发着微光,淡淡的白光照亮了陆羽前方的一块土地,陆羽这时才看清,那些支出地面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枯树枝,而是一截截人的手臂,干枯掉的手指像要抓住什么似的直指向头顶阴沉诡异的天空。
陆羽继续向前爬,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的脚踝被地上伸出的一只枯手紧紧攥住,与此同时,他身旁所有的手臂都像复活了一样开始向着他疯狂地抓来,陆羽惊吓地抓住玉戈拼命削砍,猛力地将袭向他的一支支手臂截断。
每支断掉的枯手都会向外喷出一股恶臭浓稠的黑血,玉戈在不断的砍伐中逐渐变为了同那些血水一样的颜色,在周围的枯手都被砍断之后,陆羽张开手想将玉戈扔掉,但那东西却像是长在了他的皮肉里一样完全无法分开。
身上的血管根根暴起,陆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正在不可控制地狂涌向那把玉戈,渐渐的,他的皮肉萎缩成了一团,眼珠从撑裂的眼眶中迸了出来,肋骨像刺刀一样戳穿干瘪的胸膛……最后,仅剩下了一具腥臭的皮囊和骸骨还留在原地。
猛地惊醒,陆羽喘息着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噩梦。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时近傍晚,他竟然睡了整整一天时间。
陆羽赶忙跳下床来迈开脚走向外屋,然而刚走了没有几步,他却又慕然停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上衣右侧的口袋,陆羽将那里面的东西缓缓掏出……
玉戈,那把他放在陆展堂棺材中准备为他随葬的玉戈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求建议,哪里写的奇怪我会改正的~O(∩_∩)O~
3、送葬(三) 修
今晚孙正义因为有事提前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儿子孙召天,其他人则依旧像前两日一样守在灵堂的外面。
“你小子现在外面干嘛呢?”孙召天在灵堂狭窄的过道上转了两圈,眼睛贼溜溜地四下乱扫,最后终于落在棺材前面的陆羽身上。
“给人打工,算是书店管理员之类的工作吧。”陆羽回答道。
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图书馆,馆主是一位在学术界颇具盛名的国学大师。工作清闲,待遇又好,而且这种地方在整个京城也淘不出几家,陆羽找到这份工作完全是个偶然。
孙召天点了点头,擦着火燃起烟来,幽昧的火光在昏沉的灵堂里带出一道道暗影。
直到一根烟抽完,孙召天在地上捻灭烟蒂:“你先看着,我去撒泼尿。”
陆羽“嗯”了一声继续跪在原地,很久没跟孙召天联络了,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淡化了许多,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再加上陆展堂刚刚去世,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
盯着面前的棺材看了一会儿,陆羽缓缓伸手按了按口袋里那节硬邦邦的东西。
他很确定就在自己睡觉之前他明明已经把玉戈放到了陆展堂的棺材中,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那东西竟然又莫名跑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知道这把玉戈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孙正义,或者是孙正义趁着他入睡的时候给他送回来的,但是他干嘛要这样做?而且陆羽当时藏的相当隐蔽,如果不是仔细翻找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几缕月光顺着房顶石棉瓦的空当照落在灵堂的地面上,蜡烛的火光也在缝隙里钻进的冷风中瑟瑟地发起抖来,尚未燃尽的供香在幢幢的暗影里升腾起形状怪异的青烟。
陆展堂的灵堂原是主屋旁边的库房,墙壁是泥巴和沙子和成的土墙,房顶覆盖着已经有些破烂的石棉瓦,老头死后,孙正义便将原本放在这里的东西腾出空去,里面靠墙的位置立起了摆放着陆展堂遗照的供桌,而正中则端正地放置着陆展堂的棺木,屋子本就不大,两旁又堆满了纸人和花圈,则显得更加拥挤。
或许是四面环山的缘故,文水村白天与夜晚的温度不可同日而语,无论多么炙热的炎夏,只要一进入夜晚,这里冰冷的夜风便会让你产生一种反季般的诡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