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坐在女墙上,眼神望向京都,周惟觉得此时的梁淮安像是没了灵魂的空壳。
“梁九霄”周惟轻声喊了一句。
梁淮安未回头看周惟,只是问道“阿惟你说我父母在九泉下,会不会怪我没给他们报仇?”
周惟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梁淮安,只能上前轻拍梁淮安的背,陪他在城楼上坐了半响。
城墙上风大,周惟被吹得忍不住咳嗽了俩声,梁淮安怕周惟会生病,便拉着周惟下了城楼。
“你的手为何会这么冷?”梁淮安拉着周惟的手搓了搓,周惟似乎一直很怕冷,天在暖和,他的手都是冷的。
周惟自己倒不太在意,他已经习惯了,似乎在南晋那场大病便坏了自己的底子,只要稍微天冷一点,他的身体就如同冰块一般捂不热。
在京都周慕阳面对周宴剩下的烂摊子也很头疼。
京都在正干事的官员大多吧挤走了,没被挤走的要么告老还乡,要么已被杀。
而剩下的官员都是拿着俸禄不干事的。
而大周在北境,如今天气回暖匈奴开始活跃起来,不断的骚扰大周北境军。
在北境粮草不足,军饷未发,大军士气低迷,如何抵抗匈奴。
周慕阳缩减宫中消耗,在加上抄了几个贪官的家,这才勉强供应上北境军。
可他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南蛮边境。
梁淮安带领边境军直接反了,如今边境军并不受大周控制,随时可能成为最大的威胁。
当初周慕阳不想留下梁家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若只有一个周惟将不足为惧,可若加上梁家的边境军,那将成为大周最大的威胁。
可他算千算万算没想到梁淮安会逃脱追捕,活着抵达南境。
如今周宴将各地储备军都用上了,十万的大军居然在边境被打得溃散。
周慕阳看着探子递给他的情报,他原想过将这四万大军招回来,可此去边境在快也要骑马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已足够梁淮安将这四万军队拿下。
周慕阳揉了揉眉心,周宴在位时将大周治理的千疮百孔,如今周慕阳要去堵,居然有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各州现如今已经抽不出兵力,就算抽出来,周慕阳也无法提供粮草,现在唯一能做的的便是招安。
他拟了一封书信,派出大臣赶去边境对梁淮安招安,他许下功名利禄许下万世流芳。
名将最在乎的便是自己后世的名声。
其实周慕阳许下的这些,连他自己都不屑一顾,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如此吧!
梁淮安或许猜不到梁戚夫妇之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可周惟恐怕能猜道。
周慕阳感叹一声“父皇啊!你的血脉这么强,一个个头脑都如此聪明,让人斗得头疼”
已经死亡的大周先皇此时在黄泉下估计也得笑出声。
“可惜那么多能力强悍的子嗣,让一个庸才做了五年皇帝,差点将大周灭国”周慕阳想起周宴,感觉周宴与他们格格不入。
好吧!死亡的先皇收起了笑容。
梁淮安接到招安的书信时,正在安顿新入的四万大军。
这四万大军无法融入边境军,他们都有被对方杀死的朋友亲友,俩方人马相互仇视。
梁淮安便干脆直接将俩方大军打散重组。
这下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周惟对于治军不太懂,但看梁淮安俩三下,便将军队稳住,还是很佩服的。
被他佩服的梁淮安一回到周惟身边,没事就各种蹭蹭。
最初周惟还抗拒梁淮安的接近,直到他发现根本不管用时,他便无所谓了,懒得计较。
“你在这里,大军谁在带?”周惟在计算大军开支。
如今大军的军饷由齐衣依供给,而粮草便从周惟开阔的土地收来。
“陈辰在带,他真是一把好手,练军布阵皆可”梁淮安抱着周惟的腰,整个人趴在周惟背上。
现在只要梁淮安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只单纯抱抱,周惟也懒得管他。
现在已入雨季,边境各地频繁下雨,幸亏冬日时周惟让人挖出蓄水湖,不然占领南蛮的那几座城,可能就已经被淹了。
“这段时间日日下雨,南蛮边境有蓄水池,应该没多大问题,可接近南蛮的大周边境地势并不比南蛮高多少,特别是临近的几个县,地势可比锦州桦川这些地方低”周惟一边说一边拿出白纸,在上面画出临近县市的位置。
梁淮安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对于地形梁淮安很是敏感,他只看一眼便在脑海中形成地势图。
“这几个县的上游有个水坝”梁淮安在上面指了指。
周惟凑过去一看,他想起来,他去平昌时便看见过,那个水坝很宽蓄水足,可年久失修恐有危害。
周宴在时,那些底下的官员想的都是如何去刮民脂民膏充盈自身,毕竟若要在官场站稳便要往上贿赂,而这些都需要银子。
谁也不会去修那吃力不讨好水坝,只要水坝不塌便不会被知道。
以前先皇在位时,那些人为了做出功绩往上升迁,每年都会去修缮水坝。
可自从周宴上位后,除了第一年修过,后面便从未有人去修。
“梁小将军,京都有人来了”此时一个传讯兵跑进来。
周惟与梁淮安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周慕阳卖的什么药。
“去看看!”周惟示意梁淮安去看看。
梁淮安点点头跟着传讯兵离开了。
原本周惟打算继续研究地图,但总觉得心里不安,于是他便也跟出去。
那京都来的官员站在郡守府门口,手里拿着圣旨,一见到梁淮安便高声喊道“梁淮安接旨”
然而梁淮安一动不动,在梁淮安身边的传讯兵下意识想要跪下去,却被梁淮安拉起来。
“有屁快放,老子没那么多时间”梁淮安眼神凌厉,打更仗杀过人的眼神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
那官员被梁淮安眼神镇住,此时也不敢要求梁淮安跪下。
他哆嗦着手将圣旨展开。
周慕阳要招安自是要许下高官厚禄,将梁淮安封为威浩将军,镇守南蛮边境。
官员将圣旨念完后,便要递个梁淮安。
然而梁淮安并不接。
那官员有些尴尬“威浩将军请接旨”
“呵!”梁淮安笑了。
“你们这些人当我梁淮安是什么人,杀我父母抄我家族,将我逼至谋反,如今一句策封便将所有事情抹平?”梁淮安接过圣旨便将其撕得粉碎。
“你……你……”那官员显然被气得发抖,指着梁淮安说不出一句完整是话来。
“你什么你”梁淮安伸手便将那官员的手指扳骨折。
“啊!梁淮安本官告诉你,你父母的遗骸还在陛下手里,你若想要便放开我,乖乖臣服”那官员被激得说的话都没过脑子。
果然这一句话直接将梁淮安激怒。
梁淮安捏住官员的脖子便要将其杀了。
“梁淮安你等等”
就在那官员被掐得面色发紫时,周惟赶了上来。
然而梁淮安已经发怒根本没听到周惟的话。
周惟怕在晚一步那官员就死了,连忙上前去拉梁淮安的手。
可梁淮安力气太大了周惟根本拉不动。
周惟无法直接喊道“梁九霄你如果还想要你爹娘的尸骨就给我放手”
这句话果然奏效,梁淮安瞬间松开手。
“咳咳咳!”那官员脚下无力,梁淮安一松手便倒在地上,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周惟蹲下身对他道“回去给周慕阳带话,如果他将梁戚夫妇的尸骨送过来,我们便就此收手,占领的土地,自是不能还了,但不会在占领大周半分,我们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若送不过来,那便挥师北上,我想大周如今抽不出多余的兵力了吧?”周惟说完便拉着梁淮安离开,他怕梁淮安控制不住自己,将那官员给杀了。
周惟其实有些疑惑,为什么周慕阳会派这种无脑的官员过来,那不是平叛,那是火上浇油。
这个事其实周惟真错怪周慕阳了,他是已经无人手可用,各地如今都需要人手,各州太多弊端需要处理,他一个人没日没夜的操劳。
他便将招安这事下放,这种事情稍不注意便是身死异处,大周官员相互推举,就是无人敢接这样的差事。
最后派出之人也只是硬着头皮接的,心中满是怨言。
那官员心有余悸,他不敢在此多留,一出郡守府便往京都赶。
梁戚夫妇一直是梁淮安心中的一根刺,就连周惟也碰不得,如今被说出来,梁淮安自是无法控制理智。
周惟将梁淮安硬拉回书房,将他按在椅子上。
“梁九霄没事了没事了”周惟知道梁淮安心中难受,于是抱在他的头轻拍安慰。
梁淮安脑袋埋在周惟肩窝里,良久未发出任何声音。
可周惟却感觉到自己的肩窝被泪水打湿。
梁淮安不愿周惟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于是周惟也配合他,就任由梁淮安趴在自己肩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