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听起来应该是一首比较悲伤的歌曲。
然而纪淮因做的曲子不是这样,他的曲子像流水,低缓温柔,又像山脉,静谧巍峨,不可更改。
这是一首慢歌,然而听到之后,场下的蓝海慢慢平静了。
“这首歌他写了很久,叫《仰望》。”杨洲靠在一旁,解释说,“那天他听到主题,回来把自己在屋里关了好几天,最后写成了这首歌。”
季也抬眸望场上的人。
杨洲笑了下,继续道:“修了很多次,把公司老师都逼疯了,他最后又非得加了一段,说前半段是山,后半段是水。”
“这是很冒险的。”杨洲说,“山海不可平这个主题很好理解,前面是山,后面是水,他们遥遥相望,不可靠近。”
“其实已经很惊艳了,对这个主题来说,缺憾未必不是一种美。”
“当时公司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他跟淮因争辩,这个曲子不可能再有什么修改,淮因就又加了一段。”
杨洲说着就笑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在山水之间,加了一段竹叶声,啸叫的竹叶。”
“然后他说,其实这首歌还有个小名。”
“叫摆渡人。”
往后很多年里,只要是纪淮因的演唱会,他都会在最后一首歌里,唱这首一开始被命名为《摆渡人》的曲子。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唯有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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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比赛,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十几个小时。
雪地上是路灯映下的橘光。
季也把车停在录音棚外,把着方向盘,静静看窗外。
从A城到嘉南,路上大概要十一个小时,纪淮因不方便乘坐飞机,旅途太远,原本是打算司机随行。
季也突发奇想,觉得这段路程,其实当做和纪淮因的临时旅行也很好,他们近些年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他和司机打了电话,又给对方发了大大的红包,祝对方新年快乐,自己开车,在外面接纪淮因。
纪淮因迎着风出来,戴着口罩,黑色大衣,密不透风。
他弯腰进车,敏锐注意到车内的环境不同,没说话,眸子微不可查抬起,看季也的方向。
季也靠坐在方向盘前,握着方向盘,淡茶色的眸子被光映的明朗。
没有丝毫解释,偏过头道:“走吗?”
纪淮因弯腰坐进车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说当年的原因,和下个世界是连起来的ovo
第62章 幼年被拐的薄情巨星(十九)
这是疲惫且疯狂的十一个小时, 像童话剧本里写的私奔。
一路上幕天席地,无人打扰,无人问候, 只有漫天的星子,和秦边远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催促。
他扯着嗓门问。
“到没有啊。”
“到哪了?”
“用不用去接你们啊。”
秦警官急得抱住了地上的流浪猫, 烟灰往下掉着,狸花猫看着他,兜头就是一爪子。
秦边远笑着后退,烟灰掉在屏幕上,他伸手一抹。
此刻的季也和纪淮因距离嘉南只剩下两个小时的路。
高速路上一路平坦,下了高速, 临近嘉南的一个城市,已经完全进入了过年气氛。
天空上的烟花寸寸爆开,熠熠生辉里, 季也捏一下纪淮因的手臂, 示意他来开车。
纪淮因已经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 虽然没有表现出疲惫,但喝了好几口凉透的咖啡。
季也坐在副驾驶位,偏头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树, 修长的手指伸出,轻刮一下纪淮因的脖颈:“淮崽,停一下。”
纪淮因微顿,靠在路边停了车。
季也打开车门,看到路边有卖食物的小店, 干脆过去买了两杯热饮, 超市里的糖炒栗子热气腾腾, 季也看着, 买了一包。
他穿着驼色大衣,脖子上是浅格子围巾,黑发垂在眼睛旁,显得平静温和,买了吃的,越过一路的寒风往回走。
纪淮因立在车旁看他,在季也把食物交给他,弯腰进车门的时候,腰身低垂,摸了摸季也的发根。
他很少这么做,两人相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季也,即使他是更具侵略性的那个。
季也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他,没说什么,眼眸微不可查一弯。
车里弥漫着柠檬茶微甜的气味。
等车行驶到县区,秦边远已经停了车,蹲在路边等候。
他穿着羽绒服,嘴里叼一根烟,车停在身后,眯着眼看远方,说话间嘴巴里丝丝冒着白气。
“怎么才到啊。”他说,季也过来,他抬手捶了一下季也停在半空中的拳头,笑起来,“冻死我了。”
“怎么不去车里等。”季也笑,伸手借力,把他拉起来。
秦边远拍拍裤子,摇了摇手中的烟:“想了,出来抽一根。”
纪淮因站在一旁,与秦边远怀里的狸花猫对视。
各自驱车回家,秦方勇已经在家里等着。
近些年他年纪愈发大,退居二线,头上已经生了白发,面容在刚毅中多了些随和。
年夜饭做了几条鱼,炒了几个菜,听说近些年都吃饺子,他提前包了一些,一半鱼肉馅,一半猪肉香菇。
季也回来时,他正时不时站门口看,先看到提着东西进来的纪淮因,忍不住笑:“淮因这么大了,好。”
当年伤痕累累,满眼警惕的小孩,在这方小院里扎根,成长的如此出尘绝艳,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家里小孩少,他是唯一的长辈,秦方勇从口袋里掏出鼓鼓的红包,先塞给纪淮因一个:“你的,先拿好。”
他声音洪亮,穿透力强,平淡的年无端显得喜庆。
纪淮因扭头找季也的影子,季也正在和秦边远靠着车说什么。
嘉南不下雪,空气湿冷,他的眉眼映在炮竹声里,温暖而平静。
纪淮因转头,说:“谢谢舅舅。”
他接过手里的红包,没有推辞,原本锋利的眉目柔和些许。
旁人都说纪淮因冷,因为幼年经历,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家人能让他完全信任。
季也进门就被舅舅揉了下头,他二十多岁了,高大的男人还把他当小孩看待,对着他感慨:“阿也也长大了。”
他拿出红包,顿了顿,眼睛不自觉一沉:“你爸爸妈妈看到了,也会开心。”
当年姐姐姐夫出事,是他远远北上,接回了尚且年幼的外甥,这么多年的抚养,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对故人也算交代。
季也感觉到舅舅的低落,弯着眼,在男人的目光中道:“舅舅,我过得很好。”
“对啊。”一看老头年纪大了,开始煽情,秦边远赶紧过来,捶了锤老爹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对了,我红包呢,怎么没我的,我可知道你……”
一句年终奖没说完,秦边远被老爹笑着垂了一下,一个鼓鼓的红包扔他脸上,人还满脸嫌弃:“滚滚滚!”
秦边远美滋滋走了,到客厅夹饺子吃,口中恭维:“那就谢谢我的老父亲,哈哈。”
一片欢声笑语,电视机里是春晚热闹的声音。
临近九点,没有一个人生出困意,饭桌上杯盘精致,一人面前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季也从前生活在北方,吃起来很是习惯,秦边远不常吃,咬了一个,觉得对味,吭哧吭哧把头埋进碗里。
原本严肃的秦方勇都给他整笑了,骂他是不是饿死鬼,季也扶着额头,笑的肩膀耸动。
纪淮因灰眸轻垂,看看桌那头的父子俩,再看看身边的季也,手指垂下,偷偷握住季也的。
他们的事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公开,这在小县城未免太过引人瞩目。
身边人只有杨洲知道点,秦边远或许也猜出什么,但从没有说。
吃过饭,秦边远到厨房刷碗,秦方勇累了,早早地回房间休息。
季也换上了睡衣,拖着下巴,坐在客厅里,纪淮因陪着他,一边听即将发行的新歌,一边等待晚会的最后一秒钟。
这个时候是需要放鞭炮的,前些年都是秦方勇这个唯一的家长,带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今年都长大了,又齐聚一堂,秦边远早早在外面支起架子,等着点火,看屋里季也和纪淮因依偎在一起,坏心眼的敲玻璃窗。
屋内的两个人同时看过来,一个眉目清和,一个目光凌厉,说不出的相配。
一月一日零点,秦边远亲手点燃了这挂三百多响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在夜空,伴随着漫天火树银花,熠熠生辉。
有小孩在外边玩,因为烟花爆竹兴奋的吱哇乱叫。
秦边远大声的笑,转头站在窗前,疯狂的拍玻璃:“阿也,淮因,快许愿啊!许新年愿望,很灵的。”
他手里拿着仙女棒,笑眯眯和出现在院门口的小孩一起叫唤。
一片火光冲天里,他玩得开心极了,忘记回头提醒纪淮因,许的愿望可不要说出来啊,就不灵了。
在往前十多年里,纪淮因的愿望从没有说出口,一开始是因为他说不出话,后来是因为工作忙,他没能回到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