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满意。”戚寒川说道:“工资福利都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
虞琼枝呼吸乱了一瞬,手指不自然地收紧,声音微哑,问道:“那是为什么?”
他忍不住胡乱猜测,难道是戚寒川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才想辞职?
这个想法一浮现,一瞬间,虞琼枝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面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血色尽失。
戚寒川侧眸,视线扫过,凝在他苍白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下意识想给虞琼枝加件衣服,又因为不合时宜而顿住动作。
他移开目光,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看起来风轻云淡地说道:“只是想换份工作。”
换一份工作?
虞琼枝心乱如麻,竭力稳定心神,说道:“公司还有几个岗位可以……”
“虞先生。”戚寒川打断他:“我想自主创业试试,就不麻烦你了。”
虞琼枝动了动唇,喉咙像是被冰封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现在提前告知,半个月的时间,虞先生应该足够找到接替的护工。”
戚寒川话音刚落,青年嗓音低哑地出声:“找不到。”
他不想找别的护工,他只想要戚寒川一个。
虞琼枝闭了闭眼,遮住微微发红的眼,心头酸涩,却也明白一味恳求没办法让戚寒川回心转意,他要想办法、想办法把戚寒川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我们签的合同明明是半年,现在半年没到,你现在走就是违约。”
虞琼枝深吸了一口气,压抑所有情绪,抬眸,定定看着戚寒川,冷静地分析利弊,劝诱道:“我的腿还没好,我已经熟悉了你,换另一个人来我根本无法适应。”
“更何况我这边工资高福利好,你想创业,我还可以给你更多的帮助,比如人脉、金钱、资源,你完全可以在这边工作的同时去创业,我会给你更多时间。”
话毕,虞琼枝牙关紧咬,眼也不眨地望着男人,面色仍是病态的苍白。
戚寒川没说话,换一个真的单纯想辞职创业的人,可能就被虞琼枝说的那些给吸引动摇了。
但于他而言,创业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离开虞琼枝身边,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戚寒川轻摇头,拒绝了虞琼枝的提议,平静道:“多谢虞先生,不过我接下来只想专心创业。”
虞琼枝强装冷静的表情出现裂痕,骤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青筋浮起,凤眸死死看着戚寒川,胸膛翻涌的情绪几乎在一瞬间将他吞没。
在被溺死的前一刻,他想起什么,眼底倏然浮现一丝希望,就像在沙漠奔走三日的人看见了一汪泉水,抓紧不放:“……是不是那一晚纪炎跟你说了什么?”
他喃喃道:“不然你不会这么突然说要辞职,他许诺了你什么?”
戚寒川看向虞琼枝,眸色愈深:“你调查我?”
虞琼枝神色一僵,略微恍惚的神智清醒过来,唇线抿地平直,沉了沉气,干脆地承认了:“我那天以为你家出了事,情急之下让何叔去调查,这件事我有错,很抱歉。”
“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跨年夜你和纪炎去茶楼谈了什么?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你生出想辞职的念头?”
戚寒川与他视线相撞,看见了青年眼底的希冀。
他眉头微动,叹息般地轻声道:“和纪炎无关,虞琼枝,你的腿恢复速度很快,只要努力复建,会重新站起来。”
虞琼枝眉心紧拧,闷不吭声,紧紧盯着他,就和初见时一样,满是倔强,又比初见时眉目间少了许多寒霜与压抑。
“我知道,戚寒川,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留下来帮我复健好不好?”他微微仰头看着戚寒川,眼眶有些红,浓密的睫羽轻颤,就像颤抖的蝶翼,在无光的地方忐忑地向前飞舞,语调轻软得不可思议。
“那是你自己的功劳。”戚寒川目光罕见地放柔,眼底盛着对小辈的欣赏,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不自知的东西。
他伸手,想摸摸虞琼枝柔软的发丝,安抚青年,手指一动,再次停顿下来。
戚寒川不动声色地敛去微小的动作,思索片刻,难得语重心长一次,隐晦地说道:“虞琼枝,你有能力有手腕,现在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别的事上,专心事业,只会走的更远,曾经困住你的虞家不过是你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站在峰顶后,你会感受到不一样的风景。”
有质感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明明十分悦耳的声音,虞琼枝却不想再听下去,整个人烦躁又不安,眼底墨色涌动,笃定道:“就算一心二用,我也能登上顶峰。”
冗长的安静。
“戚寒川。”虞琼枝忽然冷静了下来,看出来眼前的人是软硬都不吃,握着扶手的手掌松开,交叠在身前,垂眸掩住眼中所有神色,道:“你无论如何都想走是吗?”
戚寒川没有说话。
但此刻,他的沉默就像是默认了一般。
虞琼枝扯了扯唇,沉声道:“半个月不够,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戚寒川沉吟一会儿,虞家的事还没收尾,半个月和一个月区别不大。他轻轻颔首:“好。”
虞琼枝再没开口。
戚寒川见青年垂首静思,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虽然早有预料虞琼枝会不同意,但好好一顿年夜饭,就此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许他挑错了时间,应该让虞琼枝高高兴兴过完这个春节。
戚寒川止住一闪而过的想法,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应该再去后悔想着更改。
气氛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戚寒川离开后,虞琼枝抬眸,幽幽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可没答应一个月之后就放戚寒川离开。
不过这个期限倒是提醒了他,他不能一直以为戚寒川会在身边,什么徐徐图之根本没用。
既然想要就要立刻拿到手,不能有任何迟疑,得到才是自己的,历来商场上所有抢手的项目都是如此,他以前吃过亏,应该记住教训不是吗?
虞琼枝转动轮椅,勾起一抹苍凉的笑,笑意不达眼底。
……
那一晚的不愉快似乎从未发生过,虞琼枝的态度一如往常,心情看起来并未受到很大影响。
他好像将戚寒川的话听进去一般,开始扑在公司上,春节也有时很忙,联络了几个认识的熟人聚会谈话。
戚寒川见状心神微松,默契地隐去一月之约,将精力汇聚在虞家上。
虞家正在经历极大的变故。
自从纪炎联合屿荣几个董事把虞荣威拉下董事长的位子后,虞家就开始急速落败。
刚开始虞荣威并不甘心,他在屿荣当董事长多年,又是家族企业,手里自然有无数底牌,立刻联合其他人报复背叛他的虞荣福和那些董事连带纪炎,企图重回董事长的位子。
但大家还有分寸,没有斗得鱼死网破。
直到不知从哪爆出虞荣威一家人曾经被掩盖的丑闻,一桩桩一件件喷井式爆发,瞬间登顶全民热搜,导致屿荣股价大跌。
虞荣福立刻以虞荣威影响虞家股价的事将他踢出高层决策层,那些原本站在虞荣威身后的董事和小股东们也偃旗息鼓,迅速散去。
虞荣威不可置信,认定那些事都是虞荣福所做,当即发了狠,吞吃虞荣福血肉的心思都有了。“正巧”派出去调查虞荣福的人递上了虞荣福的把柄,他大喜过望,扭头就六亲不认的把虞荣福送进去蹲牢子。
屿荣的腥风血雨自然瞒不住外界,自家人斗的头破血流的事,成了圈子里所有人的笑柄。
上流圈子都知道虞家大不如以前,又没了虞琼枝,现在风头正盛的纪家插手想吃下那块大蛋糕,谁挡得住?因此纷纷默契地隔岸观火。
而曾经虞荣威一家得罪过的人,乐得去卖纪家一个小小人情,给纪家锦上添花,对虞家落井下石。
一时间,外界都在疯传虞家要倒了。
……
对于虞煦煦来说,短短几十天,从生日宴开始后,他就像从天堂掉落进了地狱,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虞家为了掩盖抱错的丑闻,将他的年龄改小了一岁,因此那些不知内情的外人,都以为他是认回来的私生子,流言蜚语不断。
从那时候开始,他恨极了虞琼枝,恨他抢走了他的荣华富贵,抢走了他的继承权,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原本那一天的生日宴是他最高兴的日子,陆云说要公布和他的婚约,虞父说要给他虞家下一任家主的继承权,所有的宾客都是为他而来,主角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而不是可恨的虞琼枝。
结果,一切都被毁了。
从警察局出来,紧接着他就得知父亲不仅出轨,居然还有一个私生子。
情.妇带私生子登堂入室,要分属于他的继承权,他的母亲气疯了,每日三人在家大打出手,或是和虞父闹离婚,一个家整日吵闹不休,他头疼欲裂,不管怎么劝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