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慕清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泪从那双闭着的眼睛里落了出来，他再一次睁开双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在他的记忆深处，他真的一直都想记住白景初的笑容。
可是到最后，每一次入梦的，却只有十四五岁的那年，白景初替他挡刀，为他去死，浑身是血的样子。还有蓬莱毁灭的那天，白景初站在海边，声音沙哑，朝着他绝望的流泪的样子。
这两个梦魇反反复复的折磨了他一百多年的时间，以至于他虽然是非常努力的想要记住白景初的笑容，可是到了最后，他就算是认真的去回想，也有点想不起来了。
能想到的，只是那种让他悲伤又绝望，他明明再也不想回想起来的痛苦画面。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人，这个人终于在他面前了。
只要他能看到，他就能重新看看这个人的笑容，然后把他的笑容记在心里，去冲刷掉之前的悲伤和绝望。
他都不奢求太多。
哪怕只让他看一眼，就一眼，然后直接挖了他的眼珠，让他这辈子再也没有复明的希望都没关系。
就只是看一眼而已……
可就算这样，他也终究是做不到。
神明永远不会给他任何的恩赐，这一点从小时候开始，慕清风就已经领悟的很透彻了。
不过后来他也在想，或许白景初的出现，就已经是神明给他最大的恩赐了。
如果说遇到白景初，并且能一次又一次的遇到对方，就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运气的话。那让他这辈子长久的当一个倒霉蛋，慕清风也觉得，这完全是足够了。
就像是以前一样，看到他哭了，白景初就总是会那样温柔的伸手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停的说着安慰他的话。
他这一次说的内容，是他找到了治疗他眼睛的方法。说让慕清风不要着急，他想看到他的笑容，等治好了眼睛，就是随时都能看到的画面了。
慕清风喜欢听白景初的声音。
而白景初说的这些内容，也确实是他最想听到的东西。
虽然他其实也很想告诉白景初，如果治疗他的眼睛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的话，那不给他治了，其实也没有关系。
可是一想到治好了眼睛，就可以看到白景初的脸了，慕清风又忍不住的有点心动了起来。
就只是这一次。
他稍微贪心一点，期待一下他的阿初再帮他一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心里想着，慕清风又搂紧了白景初。
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蹭了两下，慕清风口中呢喃说道：“阿初，我想你了。真的好想，每天都在想你，想的快要疯了。”
“我知道。”白景初继续摸摸他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问了一句，他说：“不过我有点不明白，你明明都看不见了，我声音和之前在蓬莱的时候也不一样了，那你是怎么分辨出来，我到底是谁的呢？”
第108章 为什么不在一起
白景初说的不错。
之前在蓬莱的时候，慕清风确实是治好了他的脸，也确实是帮他缓解了一下嗓子的情况。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治好他的嗓子，蓬莱就发生了之前的那场事故。所以至少在上一次相遇的过程中，白景初的声音一直都保持着那种沙哑难听的状态，用那种方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之后又是百年的分别，如果说光凭声音就能判断他是谁的话，慕清风也实在是太厉害了点了。
不过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在听到了他的问题之后，慕清风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实话实说道：“声音确实是不好判断，如果能凭借声音判断的话，从你话说出口的第一时间，我就会意识到你是谁。也不可能让你去做什么血契，伤害你自己了。”
白景初眨眨眼：“那是为什么啊？”
“是因为你血的气息。”慕清风缓缓的叹息说道：“白哥，这真的很神奇。你在我身边消失了那么多次，可是不管重来几次，你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你身上的气息，还是我习惯的样子，你血的味道，和散发出来的那些灵力，也总是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白景初愣住了。
慕清风则是继续说道：“白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忘了什么，都不可能忘了你血的味道的。那是每一次咱们分别之后，都会缠绕着我不会散开的梦魇。所以在感受到你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只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我喜欢这一次感受到的气息。或许下一次再睡着之后，就不会再做那些让人讨厌的噩梦了。”
慕清风说着，一直把脑袋抵在白景初的肩头。
他呼吸着属于对方的气息。
烦躁了百年的心情，好像也终于平静了不少。
那一整天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说了很多。可大多数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慕清风在对白景初说，说他这些年做的事情，说他对白景初的想念。
有的时候说的情至深处，眼泪又会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白景初知道，在慕清风的眼里，他就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所以不管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慕清风疯到了什么地步，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慕清风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掉在山谷之中的孩子。
是个需要他来安慰的孩子。
到了最后，这场话题的结束，是白景初给慕清风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强迫着他躺在床上再睡一觉。
按照他的理论，生病受伤了就是应该好好休息。现在情绪波动这么大，本来就对身体的影响很大。如果再不好好休息的话，以后落下的病根，那就是大麻烦了。
慕清风其实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医师，该怎么处理自己现在的情况，他是比白景初更清楚的。
可是他知道对方的安排，全都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所以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拉着白景初的手，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他还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
和当初在蓬莱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因为害怕做噩梦，因为没办法从那场噩梦里面逃出来。
所以干脆选择了更好的躲避方式。
不去睡觉，就不需要去面对噩梦了。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白景初没有变。
想想他自己，好像也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
在确定慕清风睡着之后，白景初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月亮出来，他们家的小狐狸也总算是能从房间里走出去看看了。
在白景初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就发现紫珊也坐在院子里面。已经变回了少女的样子，她抬头看着天空中圆滚滚的月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惆怅，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白景初看了一眼，就直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在石桌旁边坐了下来，然后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说：“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
“太阳落山就出来了。”紫珊回答，收回视线的时候，脸上那种愁怅的表情也消散了许多。朝着白景初笑了笑，她说：“我娘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这人就跟月亮一样，有圆有缺。今天的月亮这么好，师尊你跟你喜欢的人重逢了。我确实是很为你开心。但是看到月亮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到我家里的那些亲人……虽然，我跟他们也不会再有团聚的机会就是了……”
族人团灭的悲伤，白景初没办法感同身受。
不过他知道这小姑娘现在有多难过，也就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算是做了一个安慰。
思索了一下，白景初说：“过去的事情，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学会向前看才行。我没办法给你说什么理解你之类的话，但是我能告诉你，现在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拜我为师，你就相当于是拥有了家人。现在你还有了一个师弟，虽然……他可能没有那么尊敬你就是了。”
提起来慕清风，白景初脸上多了一些无奈的表情。
紫珊看了看他，也终究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倒是有些不理解的眨了眨眼眼，她说：“师尊，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收他为徒？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然后和他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我看他那个样子也能看出来，他肯定是喜欢师尊你的。那你们两个人相爱，就好好的在一起，干嘛非要当师徒呢？”
白景初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会问的这么直白。
不过妖族本来就是这样，性子直来直去，倒是也挺好的。
沉吟片刻，白景初开口给了回应。
只是声音听起来更多的都是浓浓的无可奈何，他说：“相爱也不一定就能在一起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就像之前一样。到时候留下你们两个，不只是他，你也别替我难过就是了。”
第109章 以后叫我师尊
白景初的这句话说的太深了。
紫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盯着白景初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小姑娘终究是犹豫着问道：“师尊，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会像我家里的那些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