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有礼节,他点了点头:“还不错,夫人。”
这副样子跟在陆清宴面前展现的完全不同,陆清宴在心里吐槽杨若装模作样。
坐在餐桌旁边的陆泽忽然抬起头看了陆清宴一眼。
陆清宴霎时就冻住了,此时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
陆姀昨晚离场离得早,不清楚战况如何,泽哥没提她也不好直接问,因为沈蕴堂哥还在这,所以她只好逮住帮凶陆清宴。
她含蓄道:“咳咳,陆清宴,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迟早要完。
陆清宴觉得他现在哪都不舒服,他用眼神示意陆姀别说话了,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陆泽挑起眉,替某人答话:“就是喝多了情难自控而已,不妨事。”
情难自控?
难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陆姀还想再问。
陆清宴及时打断,绝对不能把自己丢的丑泄露出去,他看向陆雁,煞有其事:“爷爷,我这几天思考了很久,觉得我应该跟着您多学习学习,长长见识,不能再这样荒废时间,轻松度日了!”
陆清宴的父亲表情诧异,儿子这是转性了?
陆雁停下用饭的动作,不知道陆清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清了清嗓子,睨了一眼陆清宴的父亲,沉声道:“很好,你有这样的觉悟,很不错。”
他思索一会儿:“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陆清宴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打算跟着您一起去祠堂听一个月的经诵,修身养性。”
他说完这话,集体沉默半晌。
陆姀:啊哦,赌约输了。
沈蕴:真惨。
陆清宴的父亲:他没事吧?把脑子喝坏了?
凌玥熙:有趣。
陆雁:肯定有猫腻。
陆泽:看来不需要他提醒了。
厅堂里的人心思各异。
曾经有陆家子弟扬言他就是绝食四天,也不愿意陪着陆雁去听一个小时的经诵,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毫无夸张的成分,就连陆清宴的父亲也对此表示拒绝。
现在别说半小时,就是半个小时的半个小时陆清宴也是待不住的,怎么有人会想着去为难自己?
陆泽打破沉默,替陆清宴圆场:“爷爷,既然清宴这么有觉悟,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不如就成全他。”
陆姀站出来帮忙说话:“额,爷爷,我觉得修身养性的方式有很多种,也不一定非要以这种形式。”
陆清宴急忙否认:“爷爷,我觉得这种方式挺好的,我很喜欢。”
陆姀看向他:???我在帮啊你大哥。
陆清宴:我不需要你帮忙大姐!!!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人。
一个个都在打什么哑谜,陆雁看不懂了。
陆清宴这么主动,他总不能拒绝,因此他说道:“清宴,如果你实在想来,那你明天去祠堂的雅间等我吧。”
尘埃落定,陆清宴松口气,现在没有比丢失他的形象还要重要的事:“好的爷爷。”
杨若扯了扯嘴角。
一顿饭在怪异的气氛中结束。
.
沈蕴和陆泽在陆家老宅待到下午才准备离开。
月临别墅区有一段不算陡峭的盘山大道,穿过蓝花楹浓郁葱葱的路段,视线豁然开朗。
陆泽打了个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沈蕴不明所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陆泽卖了个关子,开口道:“带你看风景。”
沈蕴在陆宅住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风景可看,不过今天的天气属实适合闲逛,他下了车,把后座的葡萄放出来。
葡萄得了自由就开始撒欢,来回疯狂奔跑,就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
陆泽从车里找出一顶米色花边帽,问他母亲要的。
他举止自然地把帽子戴在沈蕴头顶上,以防对方被太阳晒。
整装结束后,他嗓音温缓:“走吧,有条绕山的小道,就是崎岖了点。”
既然崎岖为什么还要走这条道?
沈蕴把疑问压在心底。
沿着大道不过半分钟的路程,有条小路从侧面衔接,这条小路已经被荒废很久,荒草丛生,快要将整个路面覆盖。
这个时候葡萄就成了有效的开路者,它摇着尾巴直接俯冲下去,一半的草都被它压榨得无法恢复原状。
最开始有好几道高坎,陆泽站在下面伸手扶着沈蕴安稳落地,之后的路就要平坦多了。
沈蕴跟着陆泽绕来绕去,这座山很特别,不算高也不算陡,而且没有粗壮的树,生长的全是半米多高的野草和一些矮小的灌木,甚至还有几处是草坪。
过了一处转角,可以见到几株玫瑰花的踪迹。
沈蕴正纳闷陆泽所说的风景在哪,等过了下一处转角,他就全部明了了。
他撞上陆泽的视线,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扶了扶帽檐:“之前浴室里带有泥点的衣服,不是意外?”
陆泽笑笑,好暇以整回应:“嗯,不是客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怪不得。
沈蕴抬起下颚:“这算什么?”
陆泽沉吟一会儿:“可以算你的成年礼。”
其实原本的成年礼就是这个,只不过因为不能在沈蕴生日当天送给他,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那把枪拿来当作仪式。
沈蕴只瞥得那些风景的一角,他笑吟吟说道:“你不带我下去看看么?”
陆泽微微颔首。
玫瑰连成一片,占满了整个明园半山腰。
下沉的夕阳悬在天边,红橙散布,将柔软的云朵渲染,光晕延伸至清朗的蔚蓝。
微风拂过,馨香扑面而来,那一片玫瑰随着枝丫与藤蔓轻轻摇晃,葳蕤生姿,艳丽得仿佛镀了一层碎金。
再往下走有亭台花架与波光粼粼的翠绿湖水,几只白鹅浮在水面畅游。
大理石喷泉不间歇地叮咚作响,粉色玫瑰藤顺着精致的石柱攀爬,成百上千朵争奇斗艳,形成了一道道拱形门,地面有花瓣零零洒洒。
身处梦幻之地,如至人间四月天。
陆泽此前说不要对他报太大希望,沈蕴觉得他是在谦虚。
阳光还有些灼热,陆泽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衣半挽,露出有力的腕骨:“询问了很多人,最后在方家接到你的那晚才有了想法。”
沈蕴唇角微动:“为什么?”
陆泽望进沈蕴眼里,语气平淡:“你想知道么?”
对方目光炙热,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第六感作祟,沈蕴察觉到了一些苗头,他顺着话问下去:“想听你讲讲。”
陆泽缓缓说道:“觉得和你很像。”
并不是想象中的答案,沈蕴沉默两秒。
陆泽不动声色将沈蕴的表情变化捕捉,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沈蕴神色恢复如初,他没问哪里像,而是陈述道:“半座山的玫瑰,你得种多久。”
满打满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种玫瑰,还要搭花架,尽管有长工帮忙,但也够呛。
陆泽太会隐瞒,浴室那件衣服还是因为有要紧事处理,所以没顾得上。
通常来说陆泽是成熟内敛的,但能在沈蕴面前挣得一个光荣的形象,他不介意卖惨。
陆泽不带什么感情道:“是有点久,那阵子手都磨破皮了。”
有时候不带情绪比刻意佯装更能勾起人内心的波澜。
沈蕴目光落在陆泽的手上。
后者大大方方摊开手,边说道:“没事,小伤。”
伤口在药物的治疗下褪去不少,但痕迹是有的,沈蕴用指腹轻轻滑过那些痕迹,留下一阵温热,然后抬头开口:“安慰一下就不疼了。”
陆泽任由沈蕴在他手上作乱。
葡萄貌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草笼子窸窸窣窣,它钻进里面匍匐着用爪子去勾,同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动静很大。
两位注意力转移,全在狗身上了。
沈蕴最了解葡萄,他对陆泽说道:“我去看看。”
“嗯。”陆泽点了点下颚。
沈蕴迈过杂草,弯腰躲避带刺的玫瑰:“怎么了?”
他蹲下身观察,结果发现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那兔子可怜兮兮地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估计被葡萄吓得不轻。
他哭笑不得,拂开葡萄的脑袋,换了个角度顺利提起兔子的耳朵。
“汪汪汪。”葡萄叫了好几声,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玩具。
沈蕴眼尾一瞥:“安静,等它好了才能陪你玩。”
“唔~”葡萄委屈地低下声音。
陆泽右手伸进裤兜,站得笔直:“是什么?”
沈蕴站起身转头看向陆泽,将放在手心的兔子慢条斯理露出来,那姿态带了几分矜贵,却又显现出他这个年纪独有的随性。
他取下帽子正想往回走,只听陆泽忽然说道:“别动。”
沈蕴扬起语调:“嗯?”
屏幕里的omega抱着小白兔,生相如玉,明目皓齿,食指随意勾着花边帽的系带,米白色蕾丝在风的吹拂下自由飘扬,衬得周围的景物黯然失色。
此时风也温柔,玫瑰也浪漫。
入目四下,唯有你落在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