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声音带着半睡半醒时的朦胧,软软的。
季寒身躯骤然僵硬,在黑夜的笼罩下,那双漂亮眼睛轻轻颤动,像是不信有人在等他。
见面前的黑影没有反应,顾行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拍了拍脸以求清醒一点,然后主动拉过季寒的袖子,出于怕被洁癖患者讨厌的因素,他还特意没拉手,只拉着衣角。
季寒整个人是僵硬的,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
他神色晦暗的看着自己袖子上那只修长的手,久久不语。
顾行拉不动人,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走啊,很晚了,你现在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
说话间,他鼻翼翕动了下,“嗯?怎么有股血腥味,你杀丧尸沾上的?但这血好新鲜啊。”
黑夜裹挟着两个人,窗户还没关上,一阵冷风吹过来,顾行忍不住抖了两抖。
季寒这才动了,只动了一小步,之后垂眸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手,微不可查的晃了晃,“进去说,怎么不走了。”
眼睫轻颤间,语气虽然有些冷淡,但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哦,好。”
冷风一吹其实就把顾行吹清醒了,想起两人是在吵架后,季寒被他气走的,他就颇为心虚,有点怕季寒打他,但看季寒现在还没发作,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他小心牵着季寒回房间,顺手开了灯,这灯不开不要紧,一开真的吓一跳。
也许是出现在密闭的空间里,血腥味瞬间弥漫到四周,顾行往后看了一眼,差点没给看晕过去。
“你,你,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季寒穿的是浅色的衣服,上面大片血迹,尤为明显,几乎已经投不出本色了。
他这才看见,季寒脸色也有点白。
对方敛目看了顾行一眼,淡淡道,“受了点伤。”语气仿佛毫不在意。
之前基地的研究已经表明,异能者被丧尸伤到是不会变成丧尸的,所以他才敢回来。
!!!
受伤了?什么伤这么多血,胸口被掏了个大洞吗?
顾行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没想到季寒真的会受伤,他以为季寒这么厉害的人,全须全尾的出去,就该全须全尾的回来,可眼下对方一受伤,他就慌神了。
“你,你先坐一下,我记得你有药是不是?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加入主角团之前,顾行只搜了一个超市,所以他身上是没有药的,但他记得季寒有。
“不坐了,我身上脏。”
季寒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姿笔挺,淡淡垂眸,敛住眼里的神色。
“药箱在衣柜里,你找找吧,我先去洗个澡。”
“好。”
虽然受伤了不适合洗澡,但一身的血也不好上药。
顾行只能先去衣柜里把药箱翻出来,然后就去扒浴室的门。
“季寒哥,你洗好了吗?别洗太久,伤口都泡烂了。”
里面人没应他,依旧在洗,顾行只好站在外面着急等,等一会儿催一下,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做任务的,是来做老妈子的。
就很离谱。
好一会儿,浴室的门把手终于动了,顾行眼睛一亮,拿着药箱走过去,季寒从里面出来,带着一身寒凉的水汽,只穿了浴袍。
顾行偷偷摸了他一小块肌肤,冰凉凉的,他皱眉不大高兴道,“你怎么洗冷水澡啊,现在这么晚,天气又冷,洗冷水澡容易感冒的。”
顾·老妈子·行。
“异能者体质比你们普通人好,不会感冒。”
季寒淡淡陈述了一个事实。
……
顾行一下子给说沉默了。
只能放过那个话题,抬了抬手里的医药箱,“过来给我看看伤哪了。”
他一边拿医药箱里的东西,一边嘟囔抱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种时候也敢随便受伤,闹脾气就要离家出走,可真能耐。”
季寒脚步微顿,过了会儿恢复如常,走过来坐下,他不承认,“我没有闹脾气,也没有离家出走。”
顾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敷外伤的药以及一打绷带,他抬头认真问,“那你出去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生气不代表我在闹脾气,现在才回来不代表我是离家出走。”
“那你是去干嘛的?”
“杀丧尸。”
季寒冷着一张脸,仿佛自己真是专门去杀丧尸的一样。
顾行笑了,“杀丧尸取晶核练等级?”
季寒微不可查的点头。
“哦~”
“那晶核呢?”
对方一顿,显然是不小心被顾行绕进去了。
过了会儿后,他又面无表情的解了睡袍,把白皙精壮的手臂伸出去,“你还上不上药了。”
啧,又不高兴了,大反派就是大反派,脾气真大。
顾行粗粗低头打眼一瞧,好家伙,三条被丧尸抓过的伤口,倒没有很深,就是面积不小,看着可怖。
他一边小心的把药膏敷在季寒的伤口上,一边忍不住说,“你下次不高兴了可以直接跟我吵啊,我又打不过你,最后肯定会认输的,往外面跑什么?万一出什么事,我们甚至来不及找你。”
季寒不理他,薄唇紧抿,看着窗外。
“听进去没?”
顾行戳了戳没涂好的一个伤口,季寒眉心一皱,意识到他是故意的,更不愿意搭理他,红润的下唇被咬出一个不浅的齿印。
这是回来了还生气?
怎么有气性这么大的人,顾行都整无语了。
明明下午生气的也不止季寒一个,可现在,他都消气了,季寒却还记得,看样子是气到现在。
又不止你有脾气嘛。
给人草草包扎完,顾行站起身,“这伤口最近不要碰水,我包的不太好,你要是忍不了明天就去找表哥给你再包一次吧,现在他睡了。”
寒风习习,趁着人去洗澡的时候,季寒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人妥善包扎的伤口。
绷带上似乎还留了他的味道,随着风送到鼻尖,清浅好闻。
顾行洗澡一向速度快,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穿着睡衣,大咧咧坐床上,招呼季寒,“睡吧季寒哥,很晚了。”
季寒指尖颤了颤,两人吵架后,谁也没有低头,谁也没有认错,就又要睡到一张床上,这莫名叫他有点怪异的感觉,耳尖都红了。
他不肯低头,顾行显然也不会主动低头,刚刚跟他说的那些话,已然是顾行的底线了,毕竟一开始不讲道理的又不是他,可都这样了季寒居然还不领情!
他居然还生气!
这让顾行多多少少也有点不满。
也许是下午跟季寒吵架,吵完后不止自己活的好好的,还把季寒给气走了,隐约感觉到对方不会真的动他,于是他胆子大了点。
盖着被子,就跑到离季寒最远的地方睡。
他倒不知道季寒没有他会睡不着,他只是觉得,既然季寒还在生气,那应该也不想跟他凑太近睡吧?
季寒哥这样的人,冷是完全能克服的,但生气就不一样了,与其等人家叫他滚远点,他还不如自己滚,反正被子够大,而且自己睡相一般般,碰着人伤口就不好了。
于是等季寒回头,终于决定要睡觉的时候,他人傻了。
指尖紧紧扣着掌心,瞪顾行,想问点什么,却喉咙艰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行见他不动,甚至有些疑惑,“你站在那干嘛,明天又起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洪水猛兽吗?”
季寒咬牙切齿。
“什么什么意思,睡觉啊,你不是在生气吗?我睡过去了万一你半夜太气了把我打死怎么办?”
“我如果想打你,你就是睡在那也没用。”
季寒低着头,语气沉沉的。
顾行爬起来,试探性问,“那我睡去隔壁?”
长睫轻覆的眼睛,骤然睁大,季寒指甲紧紧掐在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一字一句,“你敢去!”
“有什么不敢去的,你不是正生着气吗,我过去不碍你眼了,省的你不消气。”
季寒心里确实有气,顾行骂他,专。制。独。裁,说他脾气很大,不想理他,无论哪一句单拎出来,都能叫他心绞似的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他不是吗?可只有顾行这么说,格外让他生气,甚至隐隐的,还有点难过。
“俞承舟已经睡了!”
这是顾行刚刚自己说的。
“哦,但表哥说你要是想打我的话就让我把他叫醒。”
你们表兄弟倒是亲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打你了?”
“你这么凶,我害怕啊。”
……
想到他不安分的睡相,跑到俞承舟房间里抱着俞承舟又或者潘彦清睡觉?
季寒深吸两口气,终于像是认输了般软下语气,退了一步,“我没有要打你,也不会打你,你不要去打扰俞承舟睡觉。”
“哦,那好吧,你不打我我就不走了。”
顾行躺在床上,一脸软意,偏季寒知道,他一点也不软,他最会气人了,每次都把他气到不行,可他说不过他,他一点也不知道让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