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想过办法。”太守赶紧凑过来解释,“找了好多周围的农民想办法在里播种施肥,但不知道为什么收成一直都不好。”他说着又讪笑了下,“不瞒各位,老百姓自从发现这里种什么死什么,就都把麟河改叫苦水河了,他们都说,这水苦,连庄稼不爱喝。”
如果这种事情放在现代,恐怕普通农民也能知道这是土壤出了问题,但在大酲,人们普遍缺乏对土地与河水之间关系的认知,认识不到这里的水患根源其实在于土壤也算情有可原。
闻清澄思忖了一下,又道:“依我见,这里的土壤需要改善。”
“土还能改?”太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要和土地较劲的。
梁珏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去问闻清澄:“你有什么想法?”
“这条河处于平原地区,周围农田众多,按常理来说确是土膏微润,沃野千里之地。但这条河流所过之处别说是庄稼,竟连草木也几乎无法不长。”他蹲下身,指指河边泥沙随着水流形成的一个小坡说,“你们看这里,此地植物无法生长的直接问题就是水土流失,泥沙通过堤岸流进河道,垫高河床,形成洪水。故而想要解决这里的水患,必须先改土。土不沃则树不茂,有根系固土,才能加固整个河岸。”
闻清澄见无人打断就站起来接着道:“至于治洪,无非两种办法,修堤抑或清淤。但依我看,这两种办法都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继续说。”梁珏带着赞许鼓励道。
“对于此地,治水必先治土,将排水与加肥两项措施双管齐下,阻止泥沙倾泻入河道,才能达到治水的目的,否则其他都是泛泛空谈。”
一番话说下来众人皆没了声响,半晌只有梁珏拍起了巴掌,清脆的掌声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和笑意:“孤没想到你会对此事有如此见地,怎么早不说出来呢?”
“殿下之前也没问过我的意思。”闻清澄撇撇嘴,方才还有些严肃的一张小脸瞬间就变得委屈起来了。
“那要不要孤晚上跟你赔罪?”梁珏觉得他的样子挺好笑,不由打趣道,然后走过去,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他身上,带着责备地小声说,“怎么又穿这么少出来?”
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知道怎么看着看着河堤,太子和他身边那位公子就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不是传闻都说太子油盐不进,半点不沾荤腥的吗?
这……难道消息有假??还是情况有变??
就连随行的那些人里,除了阿泽和老穆,其他人都没见过太子对谁这个样子,那张冷峻的脸上此时闪动着从未见过的柔情,连指尖都仿佛带着对亲密之人的爱意,披衣裳的动作就像对着的不是个奴仆,而是位太子殿下视作珍宝的心上人。
见过大场面的阿泽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事情,并在太子抬手的时候将一袋牛轧糖递了过去——那是麟州当地特产,今天太子特意派他去买的,本以为是太子自己心血来潮想要吃糖,没想到……
“说了这么多,要不要来一颗?”众人面前向来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竟拿着一袋牛轧糖,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递到闻清澄面前说,“我尝过,可甜了。”
这时再也看不下去的梁琛终于干咳了一声,愣是打破了眼前这番和谐和旖旎:“方才那个方案我不同意!”
第56章 意乱02
“殿下, 我们麟州之行是来找到水患原因,从而治理麟河洪水问题的。”梁琛皱着眉头道,“若是依闻清澄所言,还需治理这两岸的土质然后栽种植物, 而这麟河绵延数百里, 难道我们还要等到花花草草的都长出来才能治水吗?这个方案费事又费力, 比之前的办法还要麻烦,绝不可行!”
其实梁琛这话并不是单纯为了打算太子和闻清澄谈话,提醒太子要在众人面前注意收敛举止, 而更多的是他曾经同太子在东宫彻夜详细分析过麟州当地的地势情况, 知道在麟河两岸荒芜已久,贸然处理这里的土质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八殿下, 一定是我疏忽了, 方才没有解释清楚,才会让您产生如此疑问。”闻清澄一手搭在大氅的领口,另一只手将压在衣裳下的头发理了下,那女子一般的动作,但闻清澄做出来竟也丝毫不违和,配上他娇花似玉的一张脸, 看得现场那些大小官员都多少有些直了眼, 却又不敢大鸣大放地看,只看时不时地瞄几眼。
却见闻清澄不疾不徐道:“打个比方, 假使一个人病入膏肓,但郎中只见他腠理溃烂便给他开了膏药, 而对其体内淤毒视而不见, 您猜会结果怎么样?”
梁琛不语。
“哦不好意思我又疏忽了, 您不是郎中对此大概不甚了解, 那我就直说吧。”闻清澄微笑了一下接着道,“此人的皮肤非但不会见好,还会在膏药的作用下,一寸,一寸地,烂掉……”
“你说这个作甚!”梁琛挥手表示听不下去,口气颇为不耐烦。
“因为治水与治病同理。”闻清澄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受对方的态度影响,永远都是那副彬彬有礼又温婉可人的样子,“这土不治,水又怎么治得好呢?如果贸然治水,又达不到效果,又要如何呢?不过,我出身草芥,没有八殿下您见识广博,这些也都是我一家之言,八殿下可别跟我计较。”
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梁琛到底还是个武将,在疆场上可以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但对着个闻清澄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觉。
他讨厌闻清澄几乎是从见他第一面开始的,大概因为他认识谭沂在先,也接受了太子和谭沂在一起的事实,如果太子以后真要娶个男妃进宫,那个人也只该是谭沂。
至于这个闻清澄,他是梁缚的生母送来的,没多少日子就把太子勾得五迷三道的,若是真如谭沂所言还与大皇子有染,那他出的主意能是什么好主意,别断送了太子的东宫之命才是真的!
“话说得好听!可谁知道你一个小伴读是什么居心!”梁琛语气里带上了怒意。
“够了。”梁珏对着梁琛,威严冷声道,“这里不比在学室,既然来了麟州,闻清澄就不再是孤的伴读了,而是父皇御赐的麟州特使。”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很用力,闻言不远处的太守不由恍然大悟,敢情这位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怪不得能被太子捧在手里,原来当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而一旁的其他麟州官员也都差不多是这个反应,本来看着闻清澄文文弱弱的样子,但方才听他对于治水和改土两件事确实颇有见地,这下一听是御赐特使才恍然大悟,看来之后对他还是要更加尊重些才是。
因为有了梁琛的否定,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于是梁珏下令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改日再论其他。
在众人护送下,太子一行去了早就包下的一间客栈。
因为老穆提前都已经打过招呼,客栈内没有其他客人,等他们一到小二就将饭菜端到了房中。
“小东西,过来陪孤一起吃。”梁珏叫住正要回自己屋去的闻清澄。
闻清澄也不多话,只乖顺地应声。
这顿饭极为丰盛,七碟子八碗地堆了一整桌。
麟州虽在大酲三十二州里算不上最为富庶,但也不算太差,尤其当地有道名吃牛肉汤,又鲜醇又爽口,肉肥而不腻,融在浓汤里别有一番滋味。
“来,尝尝这个。”梁珏和闻清澄现在经常在一起吃饭,现在都习惯一上桌就先去给闻清澄盛汤盛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伺候谁。
然后他就舀起满满一碗汤,正要撵起一撮香菜放进去,突然就住了手:“孤差点忘了,小东西不爱吃香菜。”
闻清澄有些惊异梁珏居然记得,于是眯起眼睛微笑着去帮梁珏也盛了一碗牛肉汤,然后在里面放了一撮香菜推了过去。
“孤的小东西现在真是越来越懂孤的心意了。”梁珏恍然无差,见他笑得可爱,就伸手去捻了一把他唇上的小红痣。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闻清澄这个小红痣长得十分又自己的特色,和谁都不一样,那么俏皮灵动,要是这长脸上少了这颗痣一定会缺失许多神采。
梁珏想着又要凑过去亲他,谁知闻清澄后仰了下身子,小鹿眼眨了下:“别闹了,殿下好好吃饭。”
这个小伴读现在竟会指挥起他这个堂堂东宫太子了,但梁珏听着却也觉得十分受用,坐回去,低声笑了下,然后说:“孤一直想问问你,对八皇子这个人怎么看?”
这其实是个挺敏感的问题,但梁珏选在二人吃饭的时候提起,就是为了减少闻清澄的戒备,能够推心置腹地聊几句。
毕竟一边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弟,一边是和他同床共枕的伴读,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些日子早已瞧出两人多有龃龉,就想不如找机会替他们把矛盾解释了,以后还少不了大家见面,也能少些尴尬。
闻清澄小鸟胃,食量并不大,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放下筷子,低头喝了口茶才说:“我只是个伴读,不敢对八殿下有任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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