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称呼你为喻乐……所以,你现在是谁呢?”
“咳咳咳!!!!”
这个问题成功让喻乐重新咳嗽起来,沙哑干疼的嗓子像被撕裂一般,变得浓烟滚滚。与此同时,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疲惫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是你爸爸,你满意了吗?”
“啊没错了,是喻乐!”
双掌合十,郁宥之淡灰色的瞳孔瞬间活跃起来:“欢迎你醒过来,喻乐你知道吗,我都快担心死你了!如果你再没有动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等待我的吻,毕竟你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像个睡美人!”
“呃……”
喻乐觉得这话有点脏他的耳朵,略微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郁宥之说的话却有一点很让人很在意:“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嗯!”郁宥之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你睡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多久?”
“一个星期!”
躺在床上的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郁宥之,预感十分不好的问到:“这一个星期,有人联系我吗?”
“有啊,你便利店工作的那个八卦同事打了好多个电话,领班好像也特意找了你一次,怒吼着说如果你再不去上班就要立刻炒你鱿鱼。”郁宥之平静的述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吵了,我接通后就帮你解释了一下,说你正在忙着对抗体内的副人格,现在正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结果那个领班一听,居然说你撒谎都不编一个好点的理由,日日夜夜就知道调休请假去追星,所以你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
“呃……”
“不过你那个领班骂人真厉害啊,十七四十秒的通话时长,他整整骂了你十二次,说什么空有其表、不负责任、谎话连篇之类的,哈哈哈哈哈,水军公司真应该请他去当喷子,以一当十!”
喻乐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半张脸,他就知道肯定会是这种结果。
郁宥之看着他,似乎是忍了一下,才问到:“那个副船长怎么样了?”
他摊了摊手:“死了。”大概是觉得这样说太简单,又补充到:“死得灰都不剩了,他打不过我。”
“唔……喻乐你果然很厉害啊!”
动了动眉头,喻乐觉得郁宥之的语气有点恶心。
但他现在暂时没心情和郁宥之插科打诨,就像他没心情去惋惜那份一觉醒来就自动丢了的工作一样,只是斜眼看着郁宥之,露出了一种请求的神色:“我要见竹珞一面,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他。”
男人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眼神:“好吧,我会让宋哥帮忙安排地方的。”
第40章 纪念
第二天, 喻乐和竹珞在一家茶室里见面了。
竹珞的表情冷淡,看到身后的郁宥之时,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不再表露出种种或愤怒或吃醋的小情绪——他在自己和喻乐之间划了一条线, 主动退步到了认识的陌生人范畴。
见状, 喻乐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见,竹珞。”
对方冷淡的回应:“嗯, 好久不见。”
对此, 喻乐觉得非常满意。
再见到竹珞,果然像他预料的一样, 心情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无法牵动他的心弦——这时他才敢完全确定, 副船长确实是灰飞烟灭, 死得尸骨灰都不剩了。
他露出了几分愉悦的笑容, 兴致颇高的给对面冷冷淡淡的人沏了一壶茶,推到了面前。
“副船长死了。”他开门见山的这样说到。
“嗯?”竹珞挑了挑眉头,冷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他不太好对付, 我差点在梦里被他掐死了,”他像是聊天一样说着这样的事情, 喝了一口自己沏的茶, 神色终于严肃了些:“竹珞, 你之前不是疑惑阿喻为什么要留下那封信吗?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竹珞终于直直的朝他看过来,目光像是穿透了什么遥远的空间,才投射到了这里, 他抿了抿唇, 最终收回那种复杂的目光, 垂下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是出于私心。”
“阿喻原本打算悄悄的和副船长同归于尽,借着留学的借口,从此以后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但是最后离开的时刻,他还是没忍住写了那封信……隐藏了十年的心情,最终还是想告诉你。”
“可是他把那封信放在了八音盒里?”
“是啊,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既希望你发现,又希望你永远不要发现,就这样让那封信烂在八音盒里。”
听到这里,竹珞突然笑了,脸色露出一种很怀念的神色:“嗯,确实很像阿喻的作风。”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暂时融化了他表面上的冰冷,对喻乐的态度也随和了很多:“那副人格呢,又是怎么回事?”
“嗯,我今天邀请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然后他花了大概半天的时间,把自己遭遇过的事情、听见的看见的、以及推测出来的结果原原本本告诉了竹珞,除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这件事,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竹珞原本平静的听着,越是听到后面,面色越是苦涩,但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只能说出“原来阿喻是这样想的啊”这种不痛不痒的感叹。
“阿喻、阿喻……”
知道了前因后果后,竹珞埋着头,像是低声呼唤着根本不存在于人间的鬼魂,尝到舌尖发涩的茶水后,那种悔恨又复杂的心情更加沉郁起来,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是想把自己说的话传递给早已经消失的对方:“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痛苦的喜欢我呢?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你承受了什么,对不起……”
喻乐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但对于竹珞的忏悔,他多少有些不太赞同。
“竹珞,阿喻会落到今天这个结局,也并不全是副人格的错吧?”在竹珞猛然抬头的目光中,他继续说到:“毕竟副人格只是他分化出来,一个为了缓解他压抑心情的工具而已——说到底,副人格拥有的情绪也是他自己拥有的,最后因果循环,自己被自己毁灭,也只是迟早而已的事情吧。”
听见喻乐这么说,竹珞猛的抬头,悲愤的眼睛里射出了冰寒的利剑:“你说什么?”
“呃……”
“你根本不了解阿喻,只不过是一只占据了阿喻身体的孤魂野鬼,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高高在上的评判阿喻,对阿喻做的一切说这样定罪一样的话!?”
“对不起……”
但这声道歉完全没能平息竹珞的怒火,三千尺流水瞬间结冰,凝成了他眼底的冰寒,并且在此刻透露出一种爱恨交织的厌恶:“我果然很讨厌你,下一次别再用阿喻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哎呀,被人讨厌了啊喻乐?”身后传来了郁宥之幸灾乐祸的声音,他晃悠悠从身后走出来,端起喻乐面前喝了一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但喻乐却对此没有反应,他想着竹珞刚刚山火爆发一样的愤怒,看向郁宥之:“我刚刚说的话真的很过分吗?”
“你说呢?算是相当的过分了吧,消失的阿喻毕竟是他多年的好友,会变成如今这样,那个小提琴手至少也占了一分责任。”
“那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他是觉得我在暗讽他吗?”
“完全不是,他只是觉得你这样的陌生人没有资格诋毁他的阿喻而已。”这样说着,郁宥之微笑着把茶杯磕在了桌子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喻乐,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显然其他人并不能,所以……”
“所以?”
“我果然是这世界上最适合你的人吧?”
喻乐:“……”
他原本还期待着郁宥之说出一些正经话,没想到他居然见缝插针就知道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肉麻话,让他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喻乐一听立刻就麻木了神情,木着眼睛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刚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件小插曲,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了一阵波澜后,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走出茶室时,喻乐想着,竹珞以后应该都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即使出现,应该也是一副冷淡的陌生人表情——真好,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和竹珞的相处模式。
但这样想之后的一个月,他却从竹珞那里收到了一封个人音乐会的邀请函。
【尊敬的喻先生:
小提琴手竹珞将于立冬之日举办个人小提琴曲演奏会,本次演奏主题为“生命、爱慕与死亡”,于十一月七日三千洛水汀,诚邀您的鉴听。】
生命、爱慕、与死亡吗?
即使缺少文艺细胞如喻乐,也一下子想到了这个主题,绝对和消失的阿喻有关。
为了纪念消失的朋友吗?竹珞不愧是一个小提琴手,真是一个浪漫的人。
不出所料,竹珞几乎邀请了所有认识的人,除了喻乐,郁宥之、霍安弄、甚至连王福瑞这种不怎么受待见的土大款也收到了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