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喻晴空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屏幕,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左手手背上,有些走神。
“晴空?”于是,林晚照又唤了她一声。
“嗯?”这时,喻晴空又转过头望向了她。
“要看这个么?”林晚照拿着遥控器征询意见。
“哦……”喻晴空点点头,“林总想看的话,就看吧。”
“嗯,”林晚照点点头,打开了片子,看着片头放下遥控器,“你今天好像一直在走神。”
“有么?”喻晴空侧过头望向她。
“嗯,在餐厅里等菜的时候也是,你在想什么?”林晚照问。
“没什么,”喻晴空望着她,摇了摇头,之后又望向荧幕,再度开口,“真的没什么。”
“感觉你……”林晚照打量着她,眉心微蹙。
“嗯?”喻晴空侧头看着她。
“好像有不少秘密,”林晚照微微垂眸,思考片刻,定定地注视着她,“你那次,是做的什么噩梦?你知不知道你当时真的很吓人?还有你背后的伤,又究竟是怎么弄的,可以告诉我么?”
喻晴空愣了几秒,随后拿起一包薯片撕开,笑道:“林总想多了。噩梦什么的,谁都会做吧,无非就是被人拿刀追杀什么的。至于伤,就是烫伤啊,小时候和人打架不小心被推到了炉子上正在烧的药罐上,就给烫成那样了……”
“是么……”林晚照将信将疑。
“是。”喻晴空撕开薯片袋子,捞出一片波浪纹的薯片,喂到自己口中,一片没嚼完,就又去拿第二片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太爱吃零食的人呢,结果好像挺喜欢吃的。”林晚照说着,在一旁剥开了一颗巧克力,推入口中。
喻晴空听完,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将薯片放到一边:“这距离好像有点远,字幕对我而言有一点点糊,我先去拿下眼镜。”
“好,你去吧。”林晚照点点头,看着她开门走了出去。
喻晴空离开那个昏暗的小房间后,抬手挠了挠头,之后又回到自己房间中,找出了眼镜戴上。
莫名有些心烦意乱的,喻晴空抬手在鼻下蹭了蹭,又在房间中踱了好几步,在化妆台前站定,直直望着镜中的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手在微微发颤。
于是,喻晴空伸出左手,一把捏紧自己右手手腕,强行让自己静止下来后,又冲到了卫生间中,吐了。
过了好一会儿,喻晴空按下马桶,站起身来,走到洗手台处,抓起牙膏,慢条斯理地挤了出来,漱了个口。
“咚咚咚——”
就在喻晴空刷完牙将牙膏和牙刷丢进杯子时,外头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于是喻晴空立马侧过了头去。
离开卫生间,走到门口,喻晴空拉开门,看着站在面前的林晚照,顿了下:“林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你老半天还没回来,又没带手机去,就过来看看。”林晚照说话间,一直打量着她。
“没事,就是刚刚在找眼镜,然后找了半天才找到。”喻晴空伸手抬了下眼镜腿。
“这样啊……那我们走么?”林晚照又问。
“走吧。”喻晴空说完,走出房间,又侧身带上了门。
电影一开始就显得有些沉重,无论是色调还是拍摄手法。
只不过,喻晴空和林晚照本来一开始还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天,但二十多分钟过去后,聊天话题就逐步终结了。
喻晴空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林晚照则不时地皱起眉头,并克制不住地骂一声里面的反派,恨不能冲去其中帮女主手刃反派。
喻晴空偶尔侧头望望她,见她看得入神,就又转过头来,继续看着。
在复仇戏份中,林晚照更是看得神经紧绷,可以说,茶几上的那些小零食直到最后都几乎没怎么被动过。
电影到最后,恶心的反派终于被弄死了,林晚照这才舒出了一口气,只是,小女孩的妈妈也被抓了。
林晚照沉默片刻,捋了把头发,看了看时间,望向喻晴空:“挺晚了,要不要休息?”
“好。”喻晴空点点头,拎着矿泉水站起身来,站一边等着林晚照。
待林晚照带上手机数据线离开房间,带上门后,喻晴空这才迈开步子,同她一块儿往前走了。
“看得有点难受。”走着走着,林晚照开口说了一句。
“嗯?”喻晴空侧头望向她。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难受,里头那种反派……如果可以永远杜绝就好了。”林晚照舒出一口气,眉心依旧蹙着。
“希望吧,”喻晴空点点头,摘下眼镜,在手中摆弄着,“只是类似的事情其实在现实中,确实也是存在不少的。远的不说,就说我,也是遇到过的。”
林晚照听完,侧头望着她玩弄眼镜的双手,又看着她低垂的脸,脑中各种思绪交织碰撞着,一时哑然。
“我十岁的时候,我家里刚有起色。我爸他包了几片地种水果,弄得还不错。也是那段时间,他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叫裴程明,挺有钱的一人儿,和我爸称兄道弟的。”喻晴空继续掰着眼镜腿,一刻不停。
林晚照走在她旁边,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看着她的侧脸。
“裴程明对我家很好,给了我爸不少帮助,还经常带一些对我们而言还比较贵重的礼物过来,吃饭聊天,辅导我学习,还给我们学校捐了不少书。所以我们全家都挺喜欢他的。”喻晴空继续说着,上了一级台阶,身体却踉跄了一下。
于是,林晚照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站稳。
“他总是说喜欢我,因为我聪明,成绩好,长得好。但我小,我也没在意,谁不觉得被长辈喜欢是件快乐的事情呢……”喻晴空继续机械地走着。
“晴空……”林晚照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用力抓住她的手。
“直到一年多过去后吧,有一次……”喻晴空停下脚步,舒出一口气,“那天我爸妈在外头,婷姐和晓晓也不在,我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头做习题,然后裴程明来了,说要帮我讲题。”
喻晴空的声音很安静很平稳,听不出有什么大的起伏。林晚照则咬紧了下唇。
“结果他讲着讲着,就将手环到了我腰上,告诉我其实他喜欢我很久了,第一眼就喜欢我了。不对,他说的是爱。然后他想亲我,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开始反抗,情急之下扇了他一记耳光,又咬了他手一口,再踹了他一脚就跑回家锁上了屋。”喻晴空捏着镜腿的手在不觉间就抽紧了。
林晚照听到这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然后,他就一直在外头敲门,边敲边踹叫我出去,一会儿骂我不识好歹,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那就提刀砍我全家,然后一会儿又反反复复地说什么我爱你,就像个疯子。”喻晴空说到这儿,闭上眼睛,轻轻舒出了一口气。
林晚照见状,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然后,门就被他踹开了。虽然他胖,老,不如我灵活,但毕竟块头比我大,力气比我大。所以我在反抗中,被他打挺惨的。后来他就拎着我家炖药的砂锅威胁我,想逼我就范,说要是不乖,他就淋下来。我很怕,但我也还是没听话,所以……”
喻晴空说到那儿,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肩:“就成了这样。”
林晚照哑然。原来,那个伤,是这样来的,她原本还在想,要什么样的意外,才能把自己弄成那样。
“晴空。”林晚照挽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到了她有些单薄的肩头上,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是正确的。
“虽然到最后我都没有被怎样,但也是九死一生吧,毕竟,他发现得不到后,就有种恼羞成怒并想杀人灭口的架势了。这时我爸和小姨回来了,他们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裴程明用棍子打中了我小姨的头,然后他自己则心脏病犯了死了,”喻晴空说到这儿,闭了下双眼,“我小姨也再没有醒过,成了植物人。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林晚照摇头,抓着她手臂,“是因为裴程明,是因为裴程明啊……”
“嗯……之后,裴程明的老婆不相信我们的说法,即便法院都宣布是他裴程明罪有应得了,但她老婆就是不依,开始暗里报复。我家的地,都毁了,还欠了不少债。”喻晴空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林晚照看着她的侧脸,整个人完全懵住。
“同时,这也是我爸妈为什么虽然偶尔也会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劝我一定要把握机会去获取幸福,但却从来不强制催婚,不强制带我去相亲的原因。”喻晴空继续说着,唇角染上了一丝苦笑。
“裴程明那个挨千杀的……”林晚照垂下头,注视着地面,半晌,只说了几个字,但是牙却咬紧了。
“林总。”这时,喻晴空又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林晚照站住身子,望向了她。
喻晴空喉咙吞咽了一下,张开有些发干的唇,直直望着她眼睛:“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可以忘记这些事情的,对不对?”
喻晴空的双眼红得不能再红,但却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在与喻晴空视线交错的那一刻,林晚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玻璃渣子刺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