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唱的。”柏安没说假话,小时候他生病时难受哭泣,爷爷就会胡乱编唱哄他。
“再唱一遍。”
“我忘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良姜挑眉,压低喉咙,发出野兽般威胁的腔音。
“你能先帮忙把他手脚上的铁链斩断吗?”柏安走到床边,提起有些重的锁链,期待地看着良姜。
二人对视,良姜率先认输,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挥下,锁链断裂,切口距离柏安的手很近很近。
这是恐吓吧?柏安腹诽,果然漂亮的都是危险的。
柏安挨个提起锁链,良姜配合,每次距离砍下他手指都只有一丁点距离。
“谢谢你了,这样就容易治疗了。”柏安说着,把锁链凑成一堆,不知道有没有收废铁的。
他比了一下锁链切口,每个截面都整齐划一,像是切豆腐一样……真恐怖。
“聒噪。”良姜低头,把软剑缠在腰间,他肩宽,黑色衣袍有些松垮,很快软剑扣好,束得他腰肢更显纤细。
室内烛火摇晃,空气里都弥漫着火光的滚烫。
柏安总觉得此景莫名有些眼熟。
他扭过头,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那天我醒来就不见你了。”
良姜靠在窗边,如夜色般寂静。
“我自己没办法下来,幸好山下的猎户发现了我……啊你醒了。”
床上的少年忽地睁开双眼,眼神死寂迷茫,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
柏安俯在上方,擦去他的眼泪:“你现在是安全的,刚给你做完手术,很快你就能下床,情绪不要激动,不能乱动。”
“能做到吗?”
陈彦迷茫地看着眼前男人,他声音清和温润,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凛冽却带着复苏的希望。
“你…你是…谁?”喉咙像是吞了刀片,每说一个字都很痛。
“我是大夫。”
柏安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如果你能保持情绪镇定,就点点头,我会松开你,可以吗?”
陈彦还是迷茫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句话像是开关一般,陈彦双眼猛地瞪大,身体像是脱水的鱼一般抽搐,颈间青筋毕露:“爹!娘!大哥!小妹!”他痛苦地嘶吼着,啊啊大叫。
“嘘!乖!”柏安尽可能压住他的脸,制止他大幅度的动作,“乖,不要乱动了,听话……”
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
慢慢起了作用,陈彦渐渐安静下来,他想哭,可身体脱水无力,早就流不出眼泪了,血水不断从他眼眶溢出,他低低哀鸣,像是无助的小兽。
柏安从怀里掏出一颗小还丹,喂到少年嘴里,又用竹筒装了水,小心喂他。
良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每次来都是神出鬼没,甚至不知道原因。
小还丹能够洗骨伐髓,续命保脉。之前不给少年用,是因为他双臂筋脉寸断,现在手术已经做了,暂时用颗小还丹能保证他不会情绪激动之下毁掉柏安和他师父的劳动成果。
至于他的脚,柏安打算等他养两天身子,多炼制些黑玉膏,再做手术准备。
少年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柏安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乏,外面天已经快亮了。
他把东西收拾好,蜡烛吹灭,只留下一支。
刚跨过门槛,便又看到靠在柱子上的良姜。
“我以为你走了。”
“我的毒,还有半个月时间,你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吗?”良姜背对着月亮,柏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却能感受到他神色里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情绪……
柏安嘴唇翕动,他想到自己好像是还有这么个任务来着,“极乐”,一种不解毒就会让人功力尽失的淫.毒。
不知道师父给的药书里有没有解毒方法。
“我会尽力的。”柏安不敢确定,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答复他。
“哼,不是尽力,”良姜忽地靠近他,逼迫柏安不断后退,他依旧环抱双手,带着些戒备,可又那么强势不容拒绝,浅咖色的瞳孔之中散发着奇异的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解毒,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
他一只手撑在柏安脸侧的墙壁上,话只说了一半。
柏安微微张嘴。
他这是,被纸片人壁咚了?
不能失去什么?
良姜说完那句带着威胁的话,便像夜蝠一般飞走了。
一个二个的,都会轻功,好羡慕。
如果这是梦,他可不可以努力控制自己的梦呢?柏安闭眼提气,慢慢找平时做清醒梦的控制能力,想象自己身体很轻,接着踮起脚尖……
蹦了不到半米远。
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大夫吧。
天色快要亮了,远远传来公鸡喔鸣,柏安研究了一下小院,物品都可以触摸,触碰时会有系统提示。系统背包变成了一个小布袋,可以挂到腰间,原本的不限量格子缩水到只有三十个格子的空间,不能装刀剑之类的武器。
柏安背包里的近百斤药材堆放在药堂的木箱里,让他这个强迫症看着非常的不爽。
等天一亮就要去问问药柜有没有打好。
玩游戏时柏安很少进厨房,此时进去后发现厨房是有两个隔间,进去有三个灶台,堆放着柴火,墙上挂的有糟烂的簸箕之类的厨房用具,里间应该是存放粮食和柴火的,目前只堆放着柏安收获的萝卜南瓜……
等柏安熟悉了小院,外面已经传来叫卖声。
柏安推开药堂门,走出去。金色的阳光穿透夏日清晨浓黑的早雾,直射进药堂。药堂坐西朝东。
站得远些,柏安才发现自己是没有左邻右舍的,因为他的药堂并不是独居小院,而是一处大宅院里的一道偏门。柏安再进院子,果然在藤蔓后面发现一道圆拱形院门。
柏安轻点下巴,原本就想着游戏里只有几块田地后期会怎么办,看来是他多虑了。
探索完一切,天彻底大亮。
柏安还没有醒来。
他站在药堂门前,看着太阳慢慢爬升,刺眼到让他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死后穿越到自己玩的游戏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命运了。至少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道谁会最先发现他的尸体,希望早一点,不然应该会很糟糕吧?柏安心想,婶婶估计要气死了,最终还是没能得到那处房子。
早知道会死,柏安应该早点把最后一批膏药做好的,不过制作膏药的方法就在茶几下面的书里,也不是很难。
不过柏妮妮和王爷爷他们应该还是会为他难过吧?
“师父!”清脆带着点奶音的小女孩叫着柏安,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
“慢点!”她身后是一个提着竹篮的妇人,身体前倾,跟在小花身后。
小花扑过来,抱住柏安的腿,差点把他撞翻进药堂。
柏安稳住她,摸着她精致的垂耳发髻,像只胖乎乎的小兔子:“小花,慢点。”
“师父,小花刚才还以为你要飞到天上去了呢,当然要跑快点抓住你啊!”
她言之凿凿,抓着柏安的衣摆不肯松手。
“柏大夫,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小花娘走过来,把竹篮递给柏安,“我做了些包子,蒸些红苕,小花一醒来就闹着要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听小花说,柏大夫你好像不会烧饭,晌午你们在家等着便是,我烧好了饭再送过来。”
柏安低头看着小花,小花眨眨眼看他,“师父,小花不想和灰灰一样天天啃萝卜,虽然萝卜很好吃来着。”
柏安:“……”
“不用麻烦了,林夫人,我会烧饭,”柏安婉拒了小花娘的好意,小花家离他的药堂有两条街的距离,还挺远的。
小花娘也没有强求,“那行,小花这孩子生性顽皮,自打会走就没一天老实待在家里的,柏大夫你多包涵,她要是不听话,你就揍她!”
柏安轻笑,小花偷偷掀开篮子上的,拿了一个红苕吃,他摸着小花的小脑袋,“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小花的。”
小花娘终于走了,柏安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幼儿园老师。
他带小花进屋,小花像条滑不溜秋的鱼一样,跑到后院看受伤的少年。
柏安感到腹中饥饿,洗手洁面,又去外面折了条柳枝,细细刷过牙,这才拿起包子开始吃饭。
包子是韭菜鸡蛋馅的。
小花看了少年,又一阵风似的从坐在台阶上的柏安身边经过,去给药田浇水。
柏安叫住她,让她龇牙,果然在小姑娘细白的小米牙上看到了韭菜丝。
绝对穿越了吧?游戏或者梦能够真实到这种地步吗?
秉着穿越也要好好生活的原则,柏安问小花:“你清早刷牙了吗?”
小花:“刷牙?为什么要刷牙?牙和衣裳一样会变得脏脏的吗?”
柏安只好让她去漱口,小花也很听话,跑去水缸边稀里糊涂用手指刷了牙齿,还顺便小猫洗脸,扭头露着牙花子:“师父,好了没?”
“好了,去浇水吧。”
柏安慢吞吞地吃着韭菜包子,决定等会研制些牙粉出来,他好像还没在集市里见过卖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