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像……有点舍不得江沉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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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鸿鸣来找两人,本来就是为了说清楚上将职位这件事。他现在手中的权力和工作已经开始逐步交接,这是不小的工程量,因此简单交代几句,就让他们两个离开去忙。
从头到尾,老头子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脆弱情绪,只是看起来疲惫极了,多少有些强撑的意味。
言殊能懂他身为Alpha的尊严。叱咤风云一辈子的雄狮,即使年老受伤,也只会在无人处独自舔舐伤口,绝不肯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半分无助。
办公室的大门缓缓在身后合拢,终于彻底隔绝了那道白发苍苍的人影。
言殊说不清心里是怅然还是失落,低垂着眼帘,好半天才转过身来。
紧接着就看见面前站定着一双熟悉的黑色军靴,锃亮地反射着白光。军装裤腿收紧,视线里的小腿笔直修长。
言殊脊背一僵,下意识地犯怂,不是很想面对这个场面。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现在就算想跑也已经晚了,倒不如躺平挨刀。
Alpha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抬起脸来,果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凤眼。
多日未见的江中将静静直视着言殊,眼神很凉,像是在问“怎么不继续躲了”。
言殊:“……”
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视线,有点想跑,却被什么位置吸引了注意力。
夏天的午后天气闷热,即使着装一丝不苟如江沉星,也解开了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一截冷白色调的锁骨。
沿着衣领,隐约可以看见锁骨下方有一小块没入深处的皮肤,颜色是格格不入的晕红色。
言殊的记忆力不差,立刻想起,这里的痕迹应该大概也许……是自己弄出来的。
江沉星皮肤白,一旦动作重点就会留下明显痕迹,很久都不能消掉。
但言殊头一次开荤,激动起来哪里顾得上克制力道,下手下嘴都难免重了些,所以这么多天了,痕迹还是没消掉。
而且不止是这一处,如果脱掉军装,那江沉星全身上下可能都……
思维发散一瞬,他的脸隐隐发烫,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江沉星敏锐地注意到了言殊的不自在,顺着视线,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个Alpha的脑子里想到了什么,那七天荒唐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
但他的反应与言殊想象的完全不同。
没有形象崩塌的羞愤,也没有懊恼,俊美矜贵的Alpha淡淡地垂下眼睫。
在言殊怔愣的目光里,江沉星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解开了第三颗纽扣,将领口拉得更大一些,将那块痕迹完整地暴露在言殊眼前。
红晕深重,中间还带着泛紫的一圈牙印,在冷白色调的肌肉上异常显眼。
一看就是言殊的杰作。
江沉星抬眼,狭长流畅的眼尾微挑,看向言殊。
他的表情照旧是冷淡的,但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言殊的脑子出了问题,他竟然从死对头这自然随意的动作中看出了某种不自知的风情,太过撩人也太过陌生,让他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喉咙也发干。
江沉星……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言殊的表情太傻,江沉星似乎很轻地嘲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牙印:“你的杰作,这就忘了?”
言殊猛然回神,只觉得自己刚刚又在江沉星面前丢了脸。
他脸上一热,有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但还是立刻抬起手来,别别扭扭把江沉星的衣领重新掩好:“我当然记得,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随便对人拉衣服呢,伤风败俗!”
拉好之后,言殊还不怎么放心,于是又抬手,把两颗纽扣也依次系好。
江沉星没料到言殊的陡然靠近,身体紧绷一瞬,又很快放松。
看着认真帮他系纽扣的Alpha,他眼神不自觉地泄露出两分柔软,像是冰川融化的一角。
但是在言殊抽身退开之后,那点温柔就被很好地藏匿起来,完全没有被对方发现。
江沉星由衷地感谢自己突如其来的易感期,因为在那混乱无序的七天里,言殊的种种反应已经证明:他根本没有那么直,同样会对身为Alpha的自己产生欲望。
易感期影响巨大而深远,也许言殊自己都没注意,现在他看向江沉星的眼神,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在某些地带的流连和躲闪,不自然的视线偏离,发红的耳尖和脖颈。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那就好办太多了。
江沉星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声音淡而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随便,我只会对喜欢的Alpha这么做,于情于理都符合公序良俗。”
喜欢的Alpha。
……这算是告白吧?
江沉星竟然就这么草率随意地说出来了!
即使早就知情,言殊还是因他突如其来的“喜欢”而心脏停跳一瞬,继而疯狂跳动,震耳欲聋。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喜欢,这个词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对初恋都没有过的Alpha而言。
面对另一个A的表白,同样身为Alpha的他竟然没有丝毫排斥,原本该有的震惊也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而不复存在。
因此,剩下的情绪就只有紧张,无措——还有某种极力克制,却仍然分外鲜明的窃喜。
就像是在江沉星的易感期,被他强行黏住时的感觉一样,看似不怎么情愿,实际上很是受用。
那一瞬间,言殊福至心灵,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完了。
自己好像是真的要栽了。
江沉星说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眼前Alpha的反应。
只见言殊在原地呆愣片刻,耳根慢慢红了。紧接着,他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憋出来一句略带谴责的:“……你的告白怎么这么随便啊。”
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拿什么让人家接受。
江沉星一怔,心弦稍松,继而有点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言殊在意的重点竟然在这里:“要说随便,那我的易感期不更随便吗。”
经历过那次突然的易感期之后,言殊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自己又何苦再把心意遮遮掩掩,还是直截了当地打直球才好。
……不然都对不起自己在易感期里听凭本能做出的那么多蠢事。
言殊想了想,觉得倒也是。
毕竟两个人都是上过床的关系了,现在说喜欢属于先上车再买票,从简也正常。
言殊没有再过多纠结,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喜欢,往日的伶牙俐齿在这时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返璞归真。
最后,他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也对。”
江沉星琥珀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凝望着他,若有所思:“所以你只是不喜欢这么轻率的表白,却并不排斥我的感情,对吗。”
“……”言殊心一跳,被江沉星直白的眼神看得心慌,有点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江沉星却从他的逃避里读出了默认的意思,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
他的衣领已经被理得平整,遮住了一切暧昧而隐秘的痕迹。言殊看了一眼,却还是不怎么自在,总觉得对方和他预想中易感期结束后的表现大相径庭。
他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啊?”
江沉星淡淡反问:“你说什么怎么样。”
“就……”言殊摸了摸鼻子,虽然他平时脸皮厚,但这种时候实在是纯情得厉害,小声道,“就,易感期结束之后,感觉怎么样。”
虽然现在江沉星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该问的还是免不了要问。
提到这个,江沉星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道:“三天了,你的关心,未免也来得太晚了些。”
不管再怎么逃避,最后话题还是避无可避地回到了这里。
言殊自知理亏,轻咳一声,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可是个直A,跟你之间发生这种事能不慌吗。当时我脑子太乱了,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先考虑清楚以后怎么办再说。”
言殊说自己是直A这种话,江沉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直接忽略掉。
他垂眼,按捏自己的手腕,慢声道:“所以,你现在冷静下来,考虑清楚了没有?”
“三天时间,应该够久了吧。”
“如果还没有想好……”
江沉星视线更冷一分,让言殊直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他淡淡道:“那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继续想,想通为止。”
江沉星绝不会再给言殊独处的机会。
易感期结束,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床上醒来时,空气中的柠檬气息已经几近于无。
那时江沉星就意识到:言殊逃跑了,大概率是没办法接受事实。
他太了解这个Alpha在感情上瞻前顾后的臭德行,所以不管心里再怎么恨得牙痒痒,很想把言殊捉回到自己身边,哪里也不许去,江沉星还是退了一步,特意给他留出来了所谓的冷静时间,没有主动去找言殊,也免得Alpha怪他独断专行。
但期限和耐心都是有限度的,想让言殊继续躲他,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