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彰佯装思考了一会,小手一挥,故作大度:“只要阿遐和我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就原谅阿遐。”
墨遐再次笑了:“好,都听殿下的。那殿下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尘彰很豪气:“阿遐你问便是。”
“殿下现在对这件事了解多少呢?”
陆尘彰想了想,道:“我其实对明襄侯府宗祭知道得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上次有听到宫女内侍在偷偷讨论,说陆辰珖身边竟是有如此德行不正,品行不端的伴读。实在是太丢灵犀宫的面子。”
墨遐:“......”
墨遐实在是没想到,陆辰珖这次真的出名大发了。
宫中的宫女内侍居然都在私下议论。
当然,墨遐也相信,这其中定是含着叶贵人推波助澜的结果。
和墨遐在一起,陆尘彰从不会去关注旁人,直到这时,陆尘彰才反应过来:“阿遐,我怎么觉得,不仅墨云阳没有来明鉴阁,甚至有好几天没见到你的那个弟弟墨云朝了。”
墨遐有些不屑:“墨家宗祭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族老们对墨云阳已是十分不满。为了平息族中的怒火,他日日在祠堂跪经请罪。墨云朝身为他的弟弟,自然也要夹紧尾巴做人。至于明鉴阁......”
“他们兄弟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墨云朝又是个冲动易怒,最会惹事的。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就算是我父亲也不会轻易放墨云朝出门。”
陆尘彰很讨厌墨云阳和墨云朝。
墨云朝身为七皇子的伴读,仗着有七皇子撑腰,总是在明鉴阁明目张胆地找墨遐麻烦。
那个墨云阳就更讨厌了。
看似劝和,实际上说的话就是软刀子,明里暗里贬低嘲讽,往人心尖上扎。
小小年纪明夸暗讥的手段使得旁人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所以听到二人来不了明鉴阁,陆尘彰很高兴:“既然如此,墨云阳应是难以翻身了。琼贵妃怎可能能容许这样的人留在陆辰珖身边?”
墨遐摇头:“殿下,这您可就想错了。”
陆尘彰偏头看向墨遐,表示不解。
墨遐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最后决定从崔老太傅入手,详细剖析一番如今墨云阳墨云朝二人的处境:“殿下,你觉得最近崔太傅心情如何?“
陆尘彰果断摇头:“谁不知道崔家长子崔文曦得了重病。恐不久人世。这是崔太傅最为重视的孙辈。别说崔太傅,整个崔家上下如今都是愁云笼罩。”
墨遐又问道:“殿下,你觉得如今的崔家,下一辈有几个能承家业的子孙呢?”
陆尘彰对别家可能不甚了解,但崔家的情况于他绝对是胸有沟壑,手到擒来。
仅仅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陆尘彰便十分肯定地回答:“只有崔文曦。”
或许是上天把崔家两代的钟灵毓秀都给了琼贵妃和崔文曦。
如今的崔家,长子崔文曦不仅文武双全,才高八斗,更是玉树临风,俊逸倜傥,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
反观他的两个弟弟,次子崔文坤纨绔好色,放荡淫逸。三子崔文霖,贪牌好赌,骄奢豪横。
放眼望去,除了崔文曦,崔氏家族竟再无顶替门梁之人。
墨遐适时地给了陆尘彰一个鼓励的眼神:“殿下,对于皇子来说,这世间最紧密的关系,最有力的支持,便是母族。大皇子殿下日后必定是要争的,真到那一日,他必须拥有崔家的支持。这种支持,不仅是崔家带给他的,还有崔家姻亲故旧,朝堂边疆同年旧友。”
墨遐喝了口茶,继续道:“一个家族能够造成的影响力,不仅在于当家人,更在于它的继承者。杰出煊赫的后辈,甚至可以决定拥趸附属对家族的忠诚,决定同窗好友与家族的亲近。崔文曦顶着崔家这一代万众瞩目的光环。说得通俗一些,崔家是艘大船,他便是指引方向的司南,带领崔家远渡的同时,吸引着一艘又一艘小舟的接近。”
陆尘彰马上反应过来:“所以说,医治好崔文曦便是崔家如今的重中之重。”
墨遐立刻夸奖:“没错,殿下真聪明。”
陆尘彰仍旧有些不解:“可是,这和墨云阳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遐道:“殿下,您可还记得前不久京城来了个行走江湖的神医?”
陆尘彰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我听阿遐你说过,这个神医被大张旗鼓地请进了崔府。可是随后便没了消息。”
墨遐:“这个大夫也不是浪得虚名。他诊断之后便道,崔文曦的病并不是药石罔效,只是须得一味药引,方能痊愈。”
“为了这味药引,崔家在民间重金寻找,琼贵妃甚至求陛下开了国库,却一无所获。凑巧的是,明襄侯府刚好就有一株。”
陆尘彰有些惊讶:“明襄侯府?”
墨遐点头:“对,明襄侯府。”
“这味药材是明襄侯府的传家之宝。传闻可活死人,肉白骨。平日里,我父亲都是把他锁在库房,从来不肯让旁人知晓。若不是这一次为了帮墨云阳在大皇子殿下那边立住脚跟,他怎会忍痛割爱?”
不仅如此,墨遐还知道——
原书中,正是因为明襄侯府献药,才使得明襄侯府从大皇子一脉边缘不入流的家族彻底翻身成大皇子身边的近臣。
直到陆尘彰登基,墨家都一直很受琼贵妃和大皇子的恩宠。
墨云阳更是因此获得了崔文曦的感激和青睐,随着崔家世子频频出席京城才子间的诗会茶会,一鸣惊人,名满天下。
明襄侯府大公子声名远扬,愈发衬得原配嫡子狼狈不堪。
“若是我猜得不错,我的父亲已经在心中盘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药引献上。过不了多久,殿下您又能在明鉴阁见到他们兄弟了。”
只是这一次,墨云阳有了这样的丑闻,崔文曦还愿意做他的这股东风,送他直上青云么?
“嗯——”陆尘彰还是有些不解:“宗祭出事,意为不详。琼贵妃就算在意崔文曦,但在她心中,肯定还是陆辰珖更为重要。怎么会放任拥有如此污名的墨云阳继续做陆辰珖的伴读?”
墨遐道:“所以啊,除了献药,我父亲还有后招。”
说得太久,墨遐嗓子有些痒。他咳了咳,又接过陆尘彰殷勤递来的蜜水,润了润喉咙,继续:“我在半夜时分派人乔装打扮找到街头巷尾的乞丐,给他们银钱,让他们大肆宣扬墨云阳行为不端才导致祖宗天罚。又让我在仙来湖的朋友装作无意地和客人提及此事。就这么口耳相传,才导致如今局面。”
“但是这种方法我会,我父亲难道就不会吗?”
想到明襄侯的偏心,墨遐就止不住地冷笑:“他派家丁小厮在外面到处散布,这一次宗祭,是因府中有刁奴恩将仇报,故意陷害墨云阳,才导致如此不利不吉。想尽办法地将这顶天煞不祥的帽子从墨云阳头上摘掉。呵呵......”
一句“呵呵”,道尽墨遐无尽心酸困楚:“说起来,好像最开始父亲是想把事情推到我头上。幸好我先发制人,否则的话,如今京城中的天煞孤星,怕是就要落在我的头上。”
陆尘彰知道明襄侯不喜墨遐,也能猜到明襄侯最开始肯定是想着祸水东引,听了墨遐这么说,立刻担忧道:“阿遐,你会不会有事?你父亲他......”
墨遐拍了拍陆尘彰的脑袋:“殿下,您放心吧。我爹已是棋差一招。虽不致满盘皆输,但至少他休想在这件事上用我做筏子,给墨云阳铺路。”
墨遐不想让陆尘彰为他担心,索性将这些道理掰揉成碎片教给陆尘彰:“更何况我还在传出的流言里,夹杂了当年我父亲宠妾灭妻,纵容莫冯氏不尊我娘,害死我娘的阴私。”
“如今墨冯氏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若是这时再传出一些有关我的不好传闻。别人势必会怀疑为何原配去世,原配之子默默无闻,甚至顽劣不堪。反观继室和继室的儿子,却是春风得意,甚至还成为了宗族祭祀的主礼之人。所以呀,这次的风波过去之前,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陆尘彰这才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浊气:“这便好,这便好。只可惜这一次没能够打压到墨云阳和墨云朝,白费了阿遐你这么多的心思。”
墨遐倒是觉得无所谓:“殿下,墨云阳是我父亲最宠爱的儿子,是明襄侯府继承人。我父亲是不可能随便放弃他的。我父亲早就已经把宝压在了大皇子一脉。墨云朝和墨云阳同荣共损。我身为您的伴读,说与大皇子殿下不共戴天也不夸张。”
“至于阿清,他的年龄还太小,只能给七皇子殿下当伴读。但是七皇子的伴读,日后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亲王近臣,哪有成为大皇子伴读,有朝一日从龙之功来得飞黄腾达,荣耀加身呢?所以我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墨云阳因为此事毁了前程。”
“这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心思也不算白费。只是觉着能够给我父亲,给冯氏和他们兄弟添一点堵也是很好的。”
陆尘彰见墨遐这么透彻,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伤心难过,放下心:“阿遐,你心中有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