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黛越说越生气。
“有，一千米外有一个小卖铺，里面可以买到一些日用品。”覃宣捋了捋顺发，将乱发拨正。
“……”李沉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陌生的名词究竟是什么意思，由哪几个字组成，“啥？”
“小卖铺。因为这种小店就是买一些杂物，你可以理解为小一点的便利店。”
“哦。”
李沉黛兴致缺缺。
“我感觉我的皮肤已经迅速缺水, 且敷上一层黄土做的面膜, 我彻底不行了，我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地方。”
“忍一忍吧。”
覃宣劝她。
其实她心里也有很多不适感，不过她此时此刻正在用心体会这种感觉, 理解女主角许蒹葭下乡之后的感受。
两人等了一会儿，远处开来一辆小轿车停在她们面前，是剧组饰演川老师中年男子王证。
王证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太大，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可他头发却已发白，他跟池轻关系不错，剧组里的人大多听过他的经历。他是普通人，没有念成学，高中毕业后就来到大城市漂泊，觉得演员光鲜亮丽挣得钱又多，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所以到了影视城跑龙套，一跑就是十多年，终于能演上有台词的角色了。
因为如此他的演技也比一般科班出生的中年男演员好太多了，他跟池轻是在一次微电影的拍摄中认识的，两人因此熟悉，他也一直以池轻的老大哥自居。
李沉黛性子人性刁蛮，大大咧咧且骄傲，可对于池轻的朋友，她每一个都非常看中。
老大哥王证下了车，穿着一件村头小卖铺里的军大衣走了过来，他长得不错，眉毛浓黑，眉尾却上挑，带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他长得挺有特色，纵观娱乐圈里一代中生也基本没有他这样亦正亦邪的长相，事业没有气色着实挺可惜的。
他本人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为了帮池轻的忙才进组拍摄，只象征性地拿了一点片酬。
“姑奶奶们，上车回去啦，池轻让我接你们回去。”
姑奶奶是他的家乡话，也是他对年轻女人们的独特称呼，李沉黛头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挺吃惊，她没听过这么新奇的称谓，就让王证保留下来了。
“好的，证叔，这地儿也太简陋了，我们能住什么地方啊。”
天灰蒙蒙的，刮起了风，带起了一些沙土，覃宣感受到一阵冷意。
不过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天气也是该冷起来了。
“住的地方还好，一会我带你和覃小姐去看看，最好的房你们住。”
小轿车颠簸地行驶着。
路上坑坑洼洼，碎石遍布，颠簸了一会儿之后，，她们来到一片土房聚集区，平房错落分布着，不过好在这一片是砖瓦房。
“证叔，池轻去哪里了？”
“是这样的，咱们这次带过来的孩子就几没个，还远远凑不成一个班，轻儿跟小杨去找找看有没有愿意当群演的。”
“那能找得到么？”
覃宣问道。
“可以的，这里的父母们大多没有受过教育，一听有钱拿，还能上电视，谁不乐意呢？轻儿她们也去了别的镇子，估计挺晚才能回来了。”
“这样。”
覃宣轻轻说道。
“对，轻儿这几天太辛苦，额不对，轻儿她就没轻松过。”
王证走在她俩前面帮她俩拿行李，覃宣与李沉黛并排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她扫了一眼李沉黛。
李沉黛本来神色尚可，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却很明显沉重下来。
覃宣了解她，在她自己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外物可以让她烦恼，唯一能让她这位大小姐沉重的，果然只是池轻的事。
她想必很心疼自己的爱人。
覃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李沉抬起头来，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没关系的，我知道她辛苦，我才要好好帮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的尿性，哼，他敢压着这部电影不让上映？他敢压我就不回家！”
覃宣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李沉黛果然不再为池轻的事沉着脸。
此时并不是沉着脸了，而是表情管理彻底没法做了。
“这什么？”
两排打完房，屋檐下有燕子窝。
房前杂草丛生，房后是长得歪歪扭扭的树。
墙是石头堆砌成的。
跟着王证进了他口中“这里级别最高的屋”，李沉黛的神色才稍微缓解。
这是一间一室二厅，卧室带着独卫，虽然看起来房子有些旧，不过好歹很干净。
“快快快，我要洗澡。”
王证帮她们把行李分别放在两个向阳的卧室里，李沉黛亲手拿出行李箱里的被子床垫，一层一层铺到木板床上。
床渐渐不那么硌人了。
李沉黛送了口气，随口问着正在挂窗帘的王证：“证叔，我能网购点儿东西吧？”
王证刚把一个简易罗马杆钉近墙里，回头擦了擦汗：“没问题。”
李沉黛猛然松了口气。
“不过要开车一个小时去县里拿。”
“……”
李沉黛瞬间面如土色。
“哈哈哈，你买吧，我去给你拿。”
“真的！那太谢谢证叔了，不过你最好借个卡车去。”
晚饭是剧组自带的厨师做的，不过食材有限，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采买，所以看起来清汤寡水的，李沉黛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网购了一整套家具和生活用品之后，就一直在跟覃宣疯狂吐槽。
“我之前出门去小卖铺，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
覃宣含着笑，配合着问。
“一家人院中有一口大坑！大坑！我心想这里的人还挺有闲情逸致哈，还在土里游泳，可这游泳水也不干净啊，不怕游完泳得病吗？结果你才证叔告诉我那时干嘛的？”
“噗。干嘛的？”
“那时喝的水！喝的水！证叔说他们付不起自来水费用，没钱接管道，就喝夏天的雨水！”
李沉黛一副毁三观的表情：“我的天呀。”
“沉黛，你不要这样。他们也很不容易的，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条件，他们这些人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
覃宣开口劝说她。
“嗯……我知道，覃姐，之前我还想着怎么改善一下这里的生活条件来着。回头我会让我爸捐款来这边的，就是……”
她是个好人。
就是槽还是要吐的。
短短一小时内，覃宣就已经听了她花式的吐槽八百回，每回都不带重样的。
晚上，她们出门，在院子里举着手机给她们的女朋友打电话。
风大，干冷，她俩都披了两件大衣。
李沉黛的手机是定制，信号好一点，所以两人用了一部手机。
首先接通的是池轻的电话。
池轻显然还在赶路，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小小的。
她一看李沉黛的样子，就有点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沉黛，让你跟着受苦了。”
池轻表情内疚。
“没有呀！这里风景这么美，贴近自然风光，我一整天都舒舒服服的，可开心了。”
李沉黛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是吗？”池轻有些迟疑，“那就好，我手机没电了，你早睡，不用等我。”
“嗯。”
两人挂了电话。
覃宣发现，听了池轻的话以后，李沉黛果然没有再开口抱怨过一句了。
李沉黛拨打了江离鹤的电话。
响了两下，对面很快接起了。
“小宣？”
江离鹤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覃宣所有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嗯，江老师。”
覃宣仰头看着屏幕里卡成PPT的江离鹤的脸，依旧美得惊心。
“条件不是很好，还受得了吗？我让快递送一些药物和卫生用品过去，要注意身体，保持干净，生病就去城市里的医院，知道吗？”
“嗯。”
覃宣忽然有些害羞。
这叮嘱小孩子的口气……
之前为了方便移动手机，这是外放，这会儿还有别人在旁边呢。
“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关窗，你们那里风应该很大。”
江离鹤的表情在屏幕上一卡一卡。
“知道啦。”
江离鹤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一点羞意，说道：“那先这样吧，晚安。”
“晚安江老师。”
对面先挂断电话。
江离鹤的面容从屏幕上消失。
李沉黛收回手机，啧啧了两声：“覃姐，你好软啊。”
覃宣瞪了她一眼，笑着说滚。
覃宣当天睡的很好。
四周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远离城市，更贴近自然，覃宣一晚上就爱上了这里的夜。
第二天拍摄便已经开始，拍摄内容是许蒹葭初来乍到的种种不适应，覃宣将李沉黛这位真大小姐的反应与自己理解中的许蒹葭反应结合了一下，便完美地演绎出了许蒹葭负气支教初来乍到的状态。
一整天的工作都很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