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过专注,覃宣身子猛地一抖,回过头,看到是江离鹤后,她才放松下来,不过很明显被她被吓了一跳。
“吓着你啦?”
覃宣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江离鹤吸引了。
这位突然窜出来的人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非常正经的浅蓝色西装,染回黑色的长发末端打了卷,给她一身严肃气息里加了几丝柔和,她捏着一台电脑,挺翘的鼻子上架了一副看起来颇为斯文败类的细丝眼镜,保持着一个很舒适的距离站在覃宣身侧。
江离鹤的五官分明极了,看上去棱角分明,没有神情动作的时候会让别人觉得不够亲近,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隐藏在这样一副面孔之下的脾气。
路灯从上而下照在江离鹤脸上,给她整个人加了一个冷色系的滤镜,一股禁欲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淹没了覃宣。
她这样的姬佬怎么受得了这种诱惑!
覃宣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移开眼,一边没事找事地低下头作势重新检查这只流浪猫的伤口,一边感受着自己突然加快许多的心跳。
“捡到的?决定养?”
江离鹤询问她。
“嗯……”覃宣含糊地答了一句,在心跳未平静前还不想和她说话。
“给我吧,我来抱。”
“咦?”覃宣终于又看了她一眼,“您……可以吗?”
面前的江某人手里还抱着一台13寸的电脑。
“让芒果站在这上面。我看它体积比较大,贴着的胸的话,你会不会不舒服?”
“哦……”覃宣似懂非懂地把江老师赐名的芒果递过去,芒果很乖巧地跳到江离鹤电脑上,安静趴下了。
“出来散步吗?”江离鹤问她。
“是的,走着走着就发现这只小东西了。”
两人不知不觉并排走在一起,一起踱着步子往回走。
路灯把阴影拉得很长,她们俩单纯得像一对学生情侣。
“这只小蓝猫还挺好看的。”江离鹤掂了掂怀里蓝猫的分量,又摇了摇头,“就是太轻了。”
“咦?您知道蓝猫了?”
以往,江离鹤对于各种科目的动物都毫无兴致,不了解也不关心任何猫类的分类,如果覃宣非要问她,她可能就只知道加菲这一种类型的猫,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这么快就认出了这只流浪猫品种。
江离鹤勾唇一笑,笑里有一股莫名的味道。
覃宣这才意识到江离鹤话里别的意味……蓝猫体积大,怕压着她的胸……怎么她都看出蓝猫压着她的胸了?
覃宣顿时怒气汇聚,正想发泄,但想到这里面蕴含着的羞人意味,她又默默把她的郁闷独自消化。
是她错了,她早该知道这个老女人一肚子怀心思的。
江离鹤留意着她每一个细小的情绪变化,把覃宣的心路历程尽收眼底,又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不要急,不要急。
徐徐图之,她还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覃宣才恢复正常,耳后带着点羞的粉意消散了。
“您今天干嘛去了?”
难得见覃宣主动问起自己,江离鹤心里有点意外的欢喜:“见了一个导演,推掉了他的角色邀请,但导演帮过我的忙,我要还他一个人情,就接下了电影里一个卡通人物的配音。”
“对了,《刺后》就要拍完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江离鹤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进组时还是春天,如今已经到夏末了,回想一下,进组时候她的心情,她看到江离鹤的心绪,依旧在脑海里清晰地印着。一转眼就到了现在,按照《刺后》的进度,大概用不了多久,剧组就可以杀青了。
到时候,她就不可避免会与江离鹤分开了。
她们有各自的资源,有各自的工作,这些都还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们的关系,哪怕现在是朋友,也没有再聚在一起的理由了。
覃宣忽然觉得自己很不想跟她分开。
她很不愿意,这种不舍又眷恋的感觉,很像当初她们刚刚在一起时候她的心情。
甜蜜又慌张。
覃宣觉得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一下子又年轻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江离鹤所能带给她的东西,时隔这么久,依然只有她能给予,肯定到覃宣能清楚判断,往后应该也只有江离鹤能带给她这种感觉了。
是的,只有她。
覃宣心头轻了,脚下的步子明快起来。
“进组拍摄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跟那次在生日宴会的歌手姐姐一起拍摄她的新歌,暂时……就没有别的了吧。”
江离鹤打断她:“有,《刺后》的发布会,还有接下来要上几个节目宣传,主演们都会去,你提前空出一点时间来。”
其实江离鹤现在都很少参加电影的宣传活动了,不过《刺后》的宣传工作,她必须要亲力亲为,表面上看起来是给李辞导演一个面子,其实……
覃宣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江离鹤肯定地点头,“还有,你新电影的剧本能给我看一下吗?或许我还可以提一些建议。”
“好啊,”覃宣不假思索,面带笑容:“我一早就想给您看了!只不过……”
只不过剧本现在还是最原始的状态。
“等我拿到打印版就给您看。”
“好的。”
两人一起走回酒店,期间江离鹤给宠物医生打了电话,暂时接走了芒果,到了临近分开回各自房门的时候,覃宣发现江离鹤唇角一直洋溢着笑意。
“您很高兴?”
覃宣问她。
“是的,想到跟你在同一片月光下,我就很开心。”
覃宣怔在原地。
做什么!
不要撩她啊!
仗着自己穿的禁欲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江离鹤看着瞬间石化的覃宣,冲她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逗她了,于是转过身拿出房卡,拉开了房门。
“江老师……”
“嗯?”
江离鹤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覃宣犹豫了几秒钟,终于开口:“这件衣服您能先不处理吗?很好看……”
她知道江离鹤身负多个奢侈品代言,定制的衣服数不甚数,每天任何时候都可能暴露在镜头下,穿过一次的衣服她绝对不会再穿第二次,可覃宣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让江离鹤留下这一身浅蓝色的西服。
因为……她太喜欢江离鹤穿成这样了。
这样一本正经透着点禁欲气的打扮,对她而言,是很鲜明的诱惑。
从前是,现在也不例外。
江离鹤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回答她:“没问题,不早了,去睡觉吧,明天见。”
覃宣点点头,走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覃宣趴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江离鹤穿着浅蓝色西服的样子,翻涌的情绪实在没法梳理,覃宣打开手机,主动给江离鹤发了信息过去。
【晚安江老师】
一墙之隔的江离鹤正跟小岑打着电话,她两手给自己涂着眼霜,用传说中的直角肩夹着手机,微微侧着身子。
“对,同样款式的三套西服,明天都可以送过来了,另外,新出的丝巾也拿两条过来,不要复古风的,简单一点就好,最好是带着一点禁欲感。”
对面小岑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算了,等下你拍给我,我自己选。”
挂了电话,一条信息正好滑了出来。
覃宣撸了两下葡萄的下巴,正好看到江离鹤的信息过来:
【晚安小宣。】
【晚上把空调温度设置高一点。】
第二天,两人一起走到了片场,拍摄剧中公孙沁最后一次刺后的情节。
距离时间也到了《刺后》原著快要结束的时候,即李皇驾崩后第三年秋天,八月十五中秋节。
公孙沁从自己的宫殿搬回了念虞宫,与太后宫诃同住一宫。
中秋这天宫里头有宴会,公孙沁懒得去,只是按照家乡习俗,在院子里摆了月饼,坐在皎皎明月下望着天。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只一人。
想起了幼时的很多事。
想起了绮丽的江南风光,想起了父亲爷爷,想起了小时候吃的怡糖。
其实她在宫里这些年也不觉得孤寂,头两年先皇还没去世时候,宫里很热闹,自从李皇去世后,她唯一的朋友李婉公主也不在京城了,她竟然也没感到多么孤独。
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有她。哪怕宫诃总是与她不对付,也一直有一个人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而此时宫诃不在,藏在她心里最空旷地带的、这么多年悄声滋长的孤寂突然向她涌来。
远处的小宫女远远站在她身后,偷偷看着这位尚且年轻的太妃娘娘的背影,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袍,竟让小宫女恍惚地以为自己不在人间。
公孙沁随意坐在,拿起一块模样正好的点心,却在掰开它的一瞬间失去了吃下它的兴致,她忽然想到自己不过二十四岁,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不,她还有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
宫诃从外面提着一壶桂花酒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