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多余的钱,我的奖学金是用来交学费的,我欠了四年的学费马上要还了。”
曾田珍随手一挥,“学费你自己再想办法,你哥结婚是大事,你哥要是娶不到媳妇,你要让你哥断后吗?”
“我没钱。”
顾宁安丢下这三个字后转身收拾起他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一秒钟。
谁知曾田珍直接在他身后把门关上还上了锁,她在外面吼着:“我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亲爸份上,我才不会管你。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钱,就别想出这个门。”
姑父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也忍不住跑过来门口骂道:“顾宁安我告诉你,就你这种人,克死亲爹亲妈,你要是不拿钱,就不得好死!”
顾宁安什么也没有说,也懒得去反驳,他从小被骂到大,早已习惯。
他跪在地上把自己的书全都捡起来装进书包,还有几张小时候的照片也夹进书里。柜子里的衣服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现在早已穿不上。
他来之前还以为最少能收拾出一个纸箱的东西,现在才发现,也不过是一个小书包就装完了。
早知这样,何必非要跑这一趟来受辱。
外面的骂声不断,顾宁安也不急着离开,把其他东西也整理出来,准备一会儿带着扔到楼下的垃圾桶,也算是彻底与过去做个告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好像骂累了,变得悄无声息。
顾宁安也收拾好了东西,背上包,在里面敲响门板:“姑姑开门,我得回学校了。”
外面听到他的声音,曾田珍立马气焰嚣张地又骂了起来,“顾宁安我告诉你,要么把钱拿出来人走;要么你就在这给我待着吧,我看你怎么办。”
顾宁安不回话,从兜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时翰熠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直接关掉对话框。
现在的处境,怎么能保持平常心的给他回消息。
顾宁安只觉得寒悸,他冲着外面大喊一声:“你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曾田珍丝毫不怂,反而比他喊的更大声:“你报你报,把警察叫来我也不怕,有本事你就叫。”
他直接拨打了“110”,这是他第一次报警,比起紧张他更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把情况告知接线员后直接坐在床边等着警察上门。
大约十几分钟后,门外听到了警察和曾田珍的对话,顾宁安站起身就拍着房门大喊:“我在这,他们把门锁上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警察呵斥他们开门的声音,随后门锁被打开,顾宁安背着包提着东西直接冲出门外。
即使当着警察的面,曾田珍和姑父也左右拉着他防止他逃跑。
曾田珍喷着口水对警察诉说顾宁安的“不孝”,甚至大喊让警察替他们做主。
顾宁安只觉得可笑,“加害者比受害者还会伪装。”
曾田珍拽住他的包不让他动,“别想走,今天你就得拿钱出来。”
其中一个老警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顾宁安拉到自己身边,对曾田珍说:“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哪能动手动脚的。你们要是不好好说,就都去派出所里说去。”
曾田珍为了抢占先机,张开就来:“警察你给评评理,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是我们从小把他养大,现在他哥要结婚,找他借点钱都不给,我们是不是白养他这么大了?”
老警察没让顾宁安说话,直接对她说:“你们做长辈的、做父母的,给一个小娃娃要钱合适吗?这孩子一看才二十岁,还在上学的吧?哪有工作的给学生的要钱。”
“哎,我说你们当警察的不能这样说,我们也不是给他要钱,他有钱先借给他哥结婚,等以后再还他就是了,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老警察看向顾宁安,亲切地问他:“是像她说的一样吗?”
“不是,那钱是我的奖学金,是我要交学费的钱,我是不会给他们的。”
老警察点点头,“你们听见了么,这是娃娃交学费的钱,咱们不能让娃娃上不了学是不是?”
曾田珍和姑父、哥哥一看警察都是帮着顾宁安的,瞬间都不淡定起来,一个个上前要去拉住顾宁安,胡搅蛮缠不讲理就是要让他给钱。
老警察把顾宁安护在身下,还被曾田珍和姑父打了几下。
老警察瞬间就变了脸,对他们呵斥道:“你们知不知道袭警是要被抓起来的,看来你们都想去派出所是不是?”
曾田珍哪管那么多,天大地大,没有她儿子娶媳妇大。
她直接躺在地板上开始撒疯:“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她老公和儿子还在旁边为虎作伥,指着警察说着恶言恶语。
老警察一看一家子的不讲理,直接对旁边的小警察说:“把她拉起来,都带走,去派出所说。”
说着两人一起拉起曾田珍,“走吧,回派出所说去。”带着她就下了楼。
顾宁安的衣服已经被扯的不像样子,他背着包,手里提着一塑料袋的东西跟着下了楼。
明明有些狼狈,心里却无比轻松,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种地方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偏偏在楼下遇到了现在最不想遇到的人。
时翰熠站在一辆鲜红的跑车旁边,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神却直直地盯着他。
“顾宁安?”
他的开口也吸引了原本嘈杂的一群人向他望过去。
顾宁安想要装作不认识他都不行。
他掠过曾田珍带有审视和打小算盘的眼神,忍不住转过身挡在她前面,挡住她的视线。
“哎哟,顾宁安你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呢,怎么不带家里坐坐?”
顾宁安冷冷地说:“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我也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老警察带着几人就要坐车离开,时翰熠突然冲过来拉住他,满脸写着着急和担忧。
“顾宁安,你去哪,发生什么事了?”
老警察笑着说:“小伙子别紧张,调理家庭矛盾。”
顾宁安把他拉到一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你走吧,我现在没空理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坐上警车离开了。
时翰熠向来在这种事上从不听话,他开着车跟在警车后面,一起到了派出所。
顾宁安在室内接受调停,他就在外面等着,期间给宣凡打了电话,打听顾宁安的家事。
他一直以为顾宁安被收养,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不同,所以他才会不喜欢表达自己,逐渐变得安静沉默不语。
没想到他只是见到一次,就是直接闹到派出所这么严重。
那顾宁安长这么大,该受过多少苦,糟过多少罪?
时翰熠已经不想再想下去了,他这四年的暗恋,还不如他这几天对顾宁安了解的多。
他一直在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顾宁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袋子东西。
时翰熠直接冲了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顾宁安摇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时翰熠依然能从他的状态里看到疲惫,如此近的距离,连他眼白的泛红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时翰熠不再多言,直接拿过顾宁安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拉着他就往外走。
把他按在副驾驶,给他扣上安全带,自己转过身坐进驾驶室,却没有打火。
他的表情严肃得要命,甚至愤怒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几分钟之后,才起火往学校的方向出发。
顾宁安刚应付完曾田珍,也已经把他大部分的精力消耗殆尽,除了发动机的低鸣,整个车厢内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一直到学校的停车场,顾宁安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被时翰熠拉住手臂温声细语地问:“你早上就出门了,中午吃饭了吗?”
“我不饿。”顾宁安说完还是直接下车。
时翰熠紧跟着锁上车跟着他往宿舍的方向走,路过了自己宿舍也不进去,直到顾宁安打开自己的宿舍门,时翰熠还是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进来。
他今天的突然出现已经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现在还一副比他自己还委屈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顾宁安无奈放下包问他:“你进来吗?”
时翰熠点头,走进来关上门,却依然站在门口不说话。
顾宁安坐在凳子上,他连派出所都去过了,现在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时翰熠问:“他们就是你的养父母吗?”
“是,我的远亲姑姑和姑父一家。我爸妈去世后基本没有亲戚能收养我。具体为什么是他们,我已经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已经在他们家了,据说他们收养我后还搬了家,我也找不到其他亲戚。”
顾宁安继续解释:“今天回去拿东西,我没想到他们想要我的奖学金,我没给。他们就把我锁在房间,我报了警。就是这样而已。你还想问什么?”
“那你现在是和他们彻底闹翻了吗?”
“是。”顾宁安指着自己的背包说,“这里是我所有的行李,我以后应该和他们不会有交集了,大概。”
时翰熠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想问了,再问下去我怕我会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