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爹今早说不让你去国子监上学了。”秦夫人满脸的不赞同,“你才多大,字儿还没认全了,不去上学能做些什么?”
“不图你学成个大学士,起码把个论语什么的给学完,通晓些人伦常情,莫要虚度了年少光阴。”秦夫人对于丈夫对小幺儿的放纵宠溺非常不赞同。在她看来,如今放纵了小九才是害了他。自己和侯爷还有几年的寿命?届时他们老两口两腿儿一蹬走了,这世上小九还能靠谁?虽说如今有哥哥、姐姐们照应、关爱着。可是一旦他们老两口走了,这家便也就散了,就算是亲兄弟,能帮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小九能靠的只有自己。
秦朔可不知道自家老妈心中的忧虑,只连忙道,“阿妈,你放心,我过几日便会回国子监读书的,这几天不过是需要在家里躲躲,不好露面。”
闻言,秦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丈夫那边秦夫人心里有绝对的把握去说服,因为秦侯爷向来对自家夫人是唯命是从的。秦夫人担心的是秦朔自己起了厌学弃学的心思,那可就不好办了。如今一问之下,看着秦朔坚决的态度,顿时放下心来。
“你们爷们儿间的事情我不多问,小九你自己心里明了便是。”秦夫人说完便让身后的嬷嬷们调安桌椅,摆设碗碟,招呼着秦清和、秦朔一同用早膳。
这边秦家母子三人在家里吃着早膳,和和美美。另一边的秦侯爷站在朝堂上却是风刀雪刃严相逼了。
今日的早朝不出秦朔所料,威武候果真主动请罪将林锦当街殴打学子之事抖落得个干干净净,自言教子不严请皇帝陛下责罚。然而不等明德帝开口,镇远侯一个健步走出队列,麻利地噗通跪下,口中连连称罪。
“臣有罪,我家小儿昨日也当街冒犯了赶考的学子。如今那孽畜已经被我捆绑狠揍了一顿,现已经躺床上起不得身了,只要陛下一句我,我这就提了那孽畜的脑袋来谢罪。”叩头说着这句话,秦侯爷心都在滴血,心里把漫天的神佛拜了个遍——呸呸呸,小九是小孽畜,我便是老孽畜,孽畜的话当不得真,菩萨、佛爷莫要听我这老孽畜的胡言乱语,万万要保佑我家小九和和乐乐、长命百岁。
秦侯爷认罪认罚的话一出,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谁也没想到这个整日里梗着脖子、红着脸与陛下硬杠过不去的老家伙今日竟然认怂了!
满朝文武无一人发话,诡异的静默中,秦侯爷心肝颤颤,直道自己冲动了,应该事先安排个说和拉架的人才是啊!这会儿也没人来给自己个台阶下。
幸儿,秦侯爷没有安排后手,威武候却是安排妥当了,只见礼部尚书出列进言,“小孩子打打闹闹实属正常,试问在场的诸位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一下子将武侯之子对书生文人的单方面殴打变成了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打闹,事故等级顿时就降了下去。
礼部尚书一开口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立马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想当初在书院求学之时,每每坐而论道,最终都是以大大出手收场,年轻人肝火旺盛,一时情急而已。”
“赤子之心,真性情罢了,小小惩治一番便可。”
一切都如同秦朔预料的那般,明德帝没有降罪林锦,当然也不好单单处罚秦九,只是将二人禁足,命两小二闭门读书,好好修养脾气。
“功勋贵族家的子弟更要好好教养,莫要养成那些冲动粗鄙的习性。”明德帝不咸不淡地敲打了几个武官人家,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秦侯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升起一股子骄傲来——我家小九果真厉害,算无遗策,神仙本领。皇帝又如何,威武候又如何,还不都被他家小九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秦侯爷得意不过两秒,又有御史参本上奏,参的正是镇北侯府与民争利之事。
秦侯爷刚刚直起身子没多会儿,头还晕乎着呢,一听御史上奏,又噗通一声跪下,一对儿膝盖骨叩在坚硬冰凉的金石板上,只觉得凉气像毫针一般透过衣料直往骨头缝儿里钻。
“臣有罪。”低头认怂这种事情一旦起了头,也便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和不堪了。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石地砖上,秦侯爷甚至想,叩几个头、认几个错又怎么了,你们这些蠢材知道个甚!一切都在我儿的掌控之中!
方才威武候、明德帝以及朝中各大臣的各方反应全在秦朔的预测之中,这给了秦侯爷大大的信心,原本还对南北铺子舍不得放手,如今却福如心至一般开窍了。
朝中众人只见镇北侯麻利地跪下,利索地磕头,二话不说就直接认罪,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镇北侯莫不是老糊涂了不成?!
“臣有罪!臣愧对先帝的爱重,愧对陛下的教诲!臣这是被猪油蒙心,竟然干出了这等蝇营狗苟的事情,食君俸禄,却未能为君分忧,反倒操持贱业,与民争利!臣、臣.....”秦侯爷原想心一横,把自家的南北杂货铺上缴国有转作为官办,可这话到了嘴边,心底还是舍不得这份家业,立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心中一急,眼似黑醋,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好了!镇北侯昏死过了啦!”朝堂上顿时乱做一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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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镇北侯被从御前大殿上抬了出来!
一时间,各种消息像是插了小翅膀一般朝着上京城的各个角落飞去。整个上京城,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屠夫走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将军街上的镇北侯府。
镇北候被镇北侯府世子背下马车的时候,整个镇北侯府都如坠冰窖。镇北侯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他就是镇北侯府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无论外界风吹雨打、风刀雪刃,镇北侯府都倒不了。可今天,这根顶梁柱终究还是倒下了!
“莫慌!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呆好,各司其职,严禁窜岗,各家院子酉时落钥。”看着慌慌张张如鹌鹑一般的奴仆们,秦夫人扬声高喝,随即嘱咐大管家福伯快快去请太医,嘱咐二管家忠叔带上一队护院把好家中各处大门,又让一直跟着秦九的彪叔带队在府中巡逻,但凡遇上那形迹鬼祟的,不论何事,一应堵上嘴关后院柴房,容后发落。
有了秦夫人在,那些个没头苍蝇似的仆人们就有了主心骨。事情一件件布置下去,慌乱的镇北侯府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沉稳有度。
整个侯府都慌急慌忙的,秦朔却被扣在书房的里间,保持着重伤卧床的人设不许出门,他只得趴在门板上,耳朵紧紧贴着门板探听外头的动静。一时听见外头有人喊,“侯爷昏倒了!”一时又听见谁扯着嗓子叫“人参呢!人参呢!快去取了库房里的那只百年人参,切片了给侯爷服下!”
秦朔心中焦急起火,十根手指拧成了麻花,却只得安耐住性子在屋里等着。
“石头!石头!”秦朔再也安奈不住,高呼小厮石头。
“小九爷,可是怎么了!”石头慌忙跑进来。
“快脱衣服!”秦朔一边命令着,一边解自己的腰带。、
“九、九、九爷?”石头两眼发蒙,不知自家小九爷这还是闹哪一出。
“咱们交换衣服!”说着秦朔已经脱下了身上的淡绿青竹外衣丢给石头。
“哦哦!”石头这才回神领悟,三下两下就扒下了自己身上的褐色小厮服,完了连忙上手帮忙给秦朔挽好发髻戴上了小厮的软帽。
秦朔换上小厮的衣服,又嘱咐石头,“去床上趴好,谁来也别应。”说着便抬脚出门直奔正院而去,中途还不忘从花坛里摸了一把土抹在自己白净的脸蛋上。
秦朔低头含胸,唯恐被人瞧见他的真容,幸而此时整个府中都乱糟糟的,没人去注意这么个缩头缩脑的小厮。
“站住!”一声爆喝如同雷劈一般击中秦朔,顿时让他定在当场。正是彪叔领着的巡逻队发现了行踪鬼祟可疑的秦朔。
一声爆喝后,巡逻队立马团团将秦朔围住。“什么人?哪个院的?鬼鬼祟祟做什么!”彪叔声音宛若锣鼓一般在秦朔的头顶炸响。
“是我,石头!”秦朔仰头冲彪叔挤挤眼。
看着小厮打扮,顶着一张小花猫脸儿的小九爷,彪叔嘴角抽抽,非常手痒地想给自家小九爷一个爆栗。
“小九爷看府里出事了,不放心,遣我去前院儿里看看情况。”秦朔这会儿完全将自己带入了小厮石头的角色。
彪叔瞧着装小厮装得活灵活现的小九爷,无奈地摇摇头,嘱咐几个手下继续巡逻,不要漏掉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事,然后揪住葛布小厮的后领,大步朝着正院儿赶去。
“今日府里有些乱,小九爷莫要到处走动,小心有歹人。”彪叔吓唬道。
“知道了彪叔!”秦朔连连答应,“我实在不放心阿爹,等我进了屋就窝正院里不出来了。”说着挣脱开彪叔的束缚,如若一尾小鱼一般溜进了正院主屋。
主屋中立满了一地的人,端水的丫鬟,送药的小厮,人影幢幢中秦朔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床边垂泪哭泣的大哥,眼泪鼻涕将他那精心修剪的美胡须粘成了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