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晴了,不知道是谁授意,无人给他收尸,他们想让他在烈日下曝尸。
江已拼命地想挣开束缚,想触碰自己的尸体,但无论多努力,多用力,他都接触不到自己身体分毫。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太过于真实的原因,那地上的身体好像变成了真实的自己,彻骨地寒冷窜到全身,令他动弹不得。
就在江已觉得自己也要一并在这里死的时候,街道口突然传来了车轮摩擦着地面的沙哑声。
车窗摇下来,他看不清人的脸,只听见几近消失的声音。
他吩咐人将他埋了。
于是江已只看见了有人朝他走来,一件衣服盖在他的身上,暖意好像瞬间扑面而来……
江已被弹出了梦里。
司机大叔唤了他几声,见他醒过来了道:“先生,到了。”
江已瞳孔有些涣散,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回应,后知后觉地下车。
*
一回到许家,高处就坐在闹着出院的许老爷子,其他几位分支也在。
许夫人——许慕城的母亲蒋圆,披着米色gucci丝巾,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眼里得意的笑容掩饰不住。
温时青还未进门,客厅一片嬉笑声,大家都恭维着坐在上方的老爷子,场上上演着一出父慈子孝。
待温时青一进门,嬉笑声就全然落了下去,父慈子孝地场面也瞬间土崩瓦解。
他对气氛恍若未闻,先是微微弯腰,不甚恭敬地唤了声父亲。对于其他分支的长辈,只是眼神略微扫过,便没有其他动静。
其他几位分支被人捧惯了,换做其他人早就怒了。但眼前人是温时青,他们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敢怒不敢言。
全许家都仰仗着一个外姓人吃饭,不捧温时青的脚都算是有骨气。
许老爷子脸色苍白,可能是动怒的原因,脸上难得有了血色,看起来有些唬人。
他冷着一张脸,声音沉哑:“你去东平了?”
温时青慢条斯理地落座在右边的空位上,双手交叠于身前,一副谈公事的样子。
事实上,他和许家似乎也只有谈公事的关系。
“合同谈妥了。”温时青轻点头,语气温和:“父亲有何指示?”
他挪开目光,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位叔辈。
许家的分支有三支,来了三位叔辈。平时几位很难聚在一起,如今许老爷子召集回来,俨然是要三堂会审的架势。
许老爷子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这项目是我留给慕城的,你怎么能擅自去洽谈?!”
许老爷子就是为了这事儿才急匆匆出院的,他在医院本来就全靠呼吸机供氧,如今身体眼看着好一些了,现在冒然出院,身体已经超过了负荷。
但他强撑着,不肯示弱。
在他看来,温时青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许家。而许家的继承人,只有许慕城一个。
温时青一个替许家卖命的,胆敢越过他,去截胡许慕城的单子,就代表着这人狼子野心。
如今敢截项目,下次就是反了许家,想篡位当这许家的皇帝了!
温时青唇角微勾,手指轻抚过桌前的茶杯,轻呷:“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父亲大张旗鼓地叫我回来,我还以为您老快不行了。”他无视许老爷子瞪大的双眼,轻笑道:“父亲说的这番话,属实是冤枉我了。”
“这项目,可是慕城亲自给我的。”
温时青放下手中的茶盏,手帕略微擦了擦茶渍,有条不紊的:“我还以为这事儿父亲早就知道了。”
许老爷子出院就是为了替许慕城讨回公道,他原以为温时青是趁许慕城不在国内截胡了项目,哪知是这个原因。
他神色难看下来,当即怒道:“不可能!”
“这项目事关许氏的发展,慕城怎么可能会让给你!你休要诡辩!”
坐在一旁准备渔翁得利的蒋圆也坐不住了,她神色不变地笑了笑:“时青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啊。慕城什么时候把这项目给你了?”
“我知道你不是拎不清的,可能是听茬了话,这项目你过给慕城就是了,我们也不会怪你。”蒋圆十分体贴地给温时青找好台阶,只盼着对方能够乖乖地顺着台阶下。
平时蒋圆是怕温时青的,对他从来客客气气,实则心里堆积着不知道多少的恩恩怨怨。如今老爷子出院回来撑腰了,她也可算是挺直了脊背,扬眉吐气了一回。
奈何这台阶架在温时青跟前,温时青也不抬脚。
他叩向了茶桌,手指触碰到手机:“既然大家都不信,不如问问小侄。”
蒋圆愣了一下,许老爷子也皱了皱眉,其他几位旁支面面相觑,也不敢发言。
蒋圆笑了笑:“那也好,问问慕城,慕城比我们可清楚。”
许老爷子不满蒋圆擅作主张,但也没说什么。
就算是许慕城亲口承诺的,但这通电话过去,只要许慕城反悔,这谈好的项目最后还不得到许慕城手里。
客厅那么多人,温时青只得吃这个哑巴亏。
在他们看来,许慕城只要不是个傻的,那他接到这个电话,他给的答案就一定是否。
但没想到电话开的扩音,许慕城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叔,出什么事了吗?那项目不是已经过给您了吗?”
这项目许慕城去谈过,但是对方迂回手段不断,是只难缠的千年老狐狸。他也就没心思去管,干脆给了温时青。
温时青莞尔:“没什么大事,就是碰到点问题,现在解决了,先这样吧,听你声音似乎有些疲倦,早些休息。”
许慕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满堂寂静,
蒋圆脸上的笑容尬住,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儿子能蠢到这种地步。
许老爷子的脸色也像是打翻了调料盘似的,用五彩斑斓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气冲冲地跑回来,是想给温时青一个下马威,好拿捏住对方,替他的乖孙讨回公道,没想到最后是他亲爱的乖孙当着一屋子的人打了他的脸。
*
从许家出来,温时青坐上车,手机响了响。
他看了一眼,是江已报平安的消息。
动动手指,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让人出来吃饭。
挂断电话后,杨助理从后视镜里观看自家老板的脸色,轻松调侃道:“先生心情不错?”
温时青敛眸,眼里神色波动,他一笑:“所以打算庆祝。”
随后又想到什么,笑意落下,目光深暗:“老头子期限也该到了。”
这句话让人脊背一凉,杨助理噤声。
可能在温时青待久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杨助理经手。
他捏紧方向盘:“此事不能太着急了,老爷子警惕,恐难近身。”
温时青闭目,声音徐而不急:“慢慢来,急不得。”
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去接小江,选个地址。”
杨助理哦了一声,他纳闷,为什么他问江先生吃不吃饭,江先生说不去。
而老板问江先生,江先生变脸之快呢。
第63章
江已没想到温时青会临时约他吃饭。
不过听电话里的声音, 情绪平稳,遇到的事儿应该也是解决了。
温时青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坐地上画他的半成品。
温时青的画像大多是灵感来时才摸几笔,没有灵感时, 他只将画一边, 也不敢擅自添上几笔, 唯恐会破坏了自己理想的画。
下午从绛城回来,到家时,也没有困意,反倒十分精神。
闲着也是闲着, 索性搬出画来, 一笔笔地勾勒出轮廓。
灵感涌来, 犹如澎湃海水,挡也挡不住。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接到温时青的电话,江已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
他把半成品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整理了一下房间,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才匆匆出门。
下楼时,温时青还没到。
江已正琢磨着给温时青打个电话,那徐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 有些吃惊:“江已,你回来了!”
江已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徐然双手插进兜里, 吊耳郎当:“没什么事啊,就是顺便路过这里, 恰巧看见你了。”
是不是路过江已并不在乎,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些恐惧, 让江已产生厌恶。
他低敛下眸子,冷淡道:“哦,那你走吧。”
徐然道:“诶,你这是去哪儿啊?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老宋也在。”
宋安知现在已经逐渐淡出江已的记忆了,江已希望徐然和其他剧情有关人员能像宋安知一样,淡出他的视线,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过。
江已语气淡淡:“不用了,我们不太熟。”
徐然刻意提一句宋安知,大抵还觉得他喜欢宋安知?
江已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徐然有些不甘心,一手拉着江已,带着些强迫的意味:“一起去吧,大家都是同学,一起的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学,正好联络联络同学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