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已打了个冷颤。
他还没有回神,地下室突然传来惨叫声。
他蓦然转头,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阿姨。
只看见她十指都是血,她原本的指甲和她的甲床分离。
指甲悬空在空中,带着血,穿着黑衣的保镖下手毫不留情。
竟硬生生地把她的指甲拔掉了。
十指连心,钻心之痛,让阿姨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惨叫。
也是这个时候,江已才看清楚阿姨嘴里没有舌头。
不是天生的哑巴。
这个认知令江已浑身发颤,他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江已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窗帘晃动。
旁边躺着霍齐。
霍齐十分敏锐,听见他呼吸微变,就知道他醒了。
他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垂,像是情人间的亲昵。
“醒了,”他道:“这么不经吓宝贝儿。”
江已没动,他直直地躺在床上。
霍齐语气有些无奈:“本来只是想给宝贝儿演出戏,消遣消遣。”
他怪异地笑了一声:“没想到宝贝儿晕过去了。”
“我还以为宝贝儿你天不怕地不怕。”霍齐喃喃自语。
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好似抓住了江已的死穴。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眼睛里倒映出刀光的冷色光影。
霍齐动作极快,他极快地翻动自己的身子,挪开自己的位置。
但那刀仍然不可避免地插进了他的右腿。
他条件反射地挪动身子,但腿因为刚开始便离江已极近,即便腿挪开,也敌不过江已一开始就瞄准。
当那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大腿时,霍齐才如梦初醒,猛地看向江已,一把将人推开。
外面的保镖听见动静,几乎瞬间破门而入。
江已被推下床,跌坐在柔软的毛毯上。
手中的刀滴着血。
他手指颤抖着,眼里却闪着狠意。
他看着霍齐腿上的鲜血长流不止,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一直做缩头乌龟真特么的烦人,还不如放手一搏。
江已咧嘴笑了笑。
霍齐抬头看向他,脸色难看至极,半响后也突然笑了一声。
江已想,他应该把霍齐这张脸划烂。
霍齐被保镖送去医院,因为霍齐没有说怎么安排江已,于是江已孤零零地待在房间里。
他去洗手间洗掉自己手上沾的血。
鲜艳的红色和水流混在一起,格外显眼。
江已手上的刀掉落在地上。
他现在身心俱惫。
或许自己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江已的求生欲很弱,他现在不抱任何希望。
只是偶尔会想到温时青,会想到江奶奶,这样会激起他的一点求生欲。
但很快就消下去了。
宋安知这几天一直没有睡过好觉,江已失踪的消息是徐然告诉他的。
彼时,他正在一家餐厅里打工。
被学校退学,他没办法再去上学,拿不到贫困补助,只能去打工赚钱,还要养妹妹。
徐然突然来找到他,起初他是不相信的。
他以为徐然在跟他开玩笑,他以为徐然在捉弄他。
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徐然的恶劣性子。
但在看见徐然颓废的表情时,他又不得不相信。
他以为自己离开江已,江已会过得更好。
他一天一天地让自己活在愧疚中,这样似乎就能赎清自己犯下的错。
但,江已连给他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他失踪了。
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到底是谁?
宋安知求救无门,他求去唐岁岁的病房前。
门口站着一堆人,他没有办法靠近。
在他看来,唐家家大业大,只有唐岁岁能帮他。
唐岁岁见不着,他开始日夜游荡街角。
宋安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江已失踪的第十天,他睡在垃圾桶旁边,一堆苍蝇围着他转。
他浅浅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比有钱的人,他依然围在唐岁岁身边转,他好像和现实里一样把江已踩在脚下,说出他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他还看见了江已的尸体。
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把他惊醒。
宋安知记不清梦里是什么样了,他只知道梦里的他应该也遭受过挖心之痛。
痛得即便醒过来了,也仍然能感觉到好像有只手抓住他的心脏。
扭曲的疼,他忍不住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后面是垃圾桶,旁边是垃圾堆,垃圾堆混杂着香蕉皮,各式各样难闻的快餐馊味。前面是无人的街道,燕京的冬天在临近年关时才算真正的来临。
宋安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学校已经放假,再过一个礼拜,这个世界要迎来除夕了。
而江已,还在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遭受着什么样的罪。
这样的念头令他感到心脏一紧一缩,噩梦的后遗症一浪接一浪的涌上来,像是要把他吞没。
宋安知无比想让自己像梦里那样有钱有权,这样他或许就能找到江已,庇护江已。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涕泗横流。
他现在没钱没权,他现在是个乞丐。
路和鸣放弃了期末考,一直奔跑在寻找江已的路上。
尽管他并不想去找那个叫温时青的男人,但在得知江已失踪时,他连夜去了温家。
温时青不在家,但他遇见了温时青身边的杨助理。
杨助理将他带到了一层层封闭的审讯室。
他亲耳听见了唐夫人的哭叫声。
他以为温时青是对唐夫人上了什么酷刑。
但相反,他进去时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唐夫人,她跪在地上,神色空洞,像是被抽掉了灵魂,行尸走肉般的木偶。
温时青看向他,语气不如在江已跟前的温和,冷得令人发指。
他淡淡道:“唐夫人备受打击,好好安抚着,说不定能想起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路和鸣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唐夫人被带走时,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没有哭喊,就这样被带下去了。
温时青微微抬眼看他:“来了。”
看起来丝毫不惊讶。
也是,路和鸣觉得自己的心思隐藏得不深。
更何况温时青这种惯会洞察人心的,一早就发现了,一点也不为过。
但他没在这上面纠结太久,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路和鸣说:“温先生,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救江已。”
温时青没有拒绝。
他答应下来了。
这是在路和鸣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或许谁都有私心。
他设想过温时青拒绝他,他可以跪下来求他。
毕竟,除了温时青,他找不到还有谁可以救江已了。
但温时青,没有给他跪下来求他的机会。
路和鸣突然有些垂头丧气。
温时青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
这样的人,也难怪江已会喜欢他。
第119章
温时青这几晚开始犯病了。
他有私人医生, 但医生在江已进温家的前一晚就被他遣散了。
医生姓林,被杨助理拎上飞机的时候,吓得腿都是软的。
看见温时青状态的时候,林医生吓得差点给他跪下。
男人坐在椅子上, 神色淡漠, 额头却冒着细细的冷汗, 太阳穴的青筋暴起。
林医生急到不行:“先生。”
林医生蹲下身,给温时青施针。
他的手颤抖着,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温时青躺在椅子上。
飞机飞在空中,穿过云层。
他淡淡一笑:“还紧张上了?”
林医生一大把年纪了, 没想到还能这么被折腾:“先生您停药了?”
杨助理在旁边插话:“早停了。”
林医生立马瞪了他一眼:“你当助理的, 知道停了不知道劝?”
杨助理缩了缩脖子:“这不是, 以为先生病好了吗。”
自从小江先生来了,温时青的病就没有犯过。
甚至再久一点,杨助理都要忘记温时青旧疾在身了。
温时青的腿泛着青紫,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目光落在窗外的云层, 有些出神。
杨助理和林医生各自争论了一番,没听见温时青的回应,他俩兀自偃旗息鼓。
温时青微微敛眸, 声音沙哑,低低地:“你们说小江现在在做什么?”
杨助理顿了顿,声音弱了下去:“小江先生肯定会没事的, 先生保重身体。”
林医生知道江已,他早就听过这个人的大名。
杨助理偶尔跟他发牢骚, 他也知道江已这人在温时青跟前, 是很得青睐的。
在来的路上, 杨助理跟他简短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林医生为此感到十分唏嘘,一边也难怪温先生的发病。
“先生,你不能着急上火,腿上的毒是在你年纪小的时候落下,本来一直吃着药,现在停了药,本来一直没有复发,但你一着急上火,一直奔波,心理作用也是病发的其中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