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邑看了眼就提剑将麻绳斩成两段,那一刻,李老汉莫名听到了一声婴儿哭,以为哪里有弃婴,奇怪地探头四处瞧。
姜邑道:“你看看这绳子。“
李老汉心不在焉地回头,等垂眼看完,吓得连忙后退——只见地上满是短而细的婴儿绒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邑看着最后一抹煞气从地上的消散后,道:“你这亲戚生的是不是双生子?”
“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吃酒的时候听人说那弟妹之前怀孕的时候肚子就非常大,本以为会生下个大胖小子,但孩子我看过,特别瘦弱,小小的一团……”
“那应该就是,”姜邑能看到不久前随着煞气一起消失的婴儿身影,想着先前从赵允隋那里耳濡目染学的相关知识,老神在在地道,“原本怀的是双生子,但生产时另一个胎死腹中,有些人为了避免死去的婴儿不愿离去,就会用些不入流的手段让死婴和别人结上牵绊,随别人而去。那家人给你的麻绳里面,显然编织了死婴绒发。”
李老汉登时脸色铁青,好一会儿缓不过来:“这……真是岂有此理!那家人也太狠了吧,我们一家平时可待他们不薄!”
姜邑说:“这死婴灵魂被你带走,但是怕水,这个应该是受母体影响,所以一直待在这头的岸边,那麻绳长度离两岸差十来尺,他一直在这头拉着,所以你的船回不了岸。”
李老汉瞪大眼睛:“还真是!我那弟妹平时就非常怕水!由此说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把这晦气带回家里……”
姜邑没说话,先上了船。
李老汉连声感谢后便摆着桨往回划,这次果然没了阻碍,顺利靠岸。
李老汉欣喜不已:“江大师,这次多亏了你!”
姜邑接过酬金,问他:“西瓜呢?”
李老汉解决了心头大事,心情格外好,笑嘻嘻地把人领回家,天黑前在附近的地里摘了两个最大的西瓜,问他住在哪儿,要亲自给他送过去。
姜邑一手一个抱过来:“不用,你笨手笨脚,别摔了我西瓜。”
李老汉:“……”
他叹了口气,心道再厉害也不过是孩子心性,面上却还是满脸尊敬地笑着把人送走了。
姜邑回到镇上时,月亮都出来了,他抱着西瓜走了几步,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一股阴气,立马停了下来。
破魂剑一出鞘,那阵阴气瞬间远去,随后,姜邑听到了一阵嘤嘤的哭声。
他朝远处那道躲在树后的黑影扫了眼,看出就是河对岸逃走的死婴魂魄后,御剑的动作丝毫不减,那死婴看他面对哭声也不为所动的,连忙趴下做出求饶的姿态。
姜邑皱眉:“为什么跟着我?”
那死婴看他的身体一眼,低下头。
姜邑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很快明白了,他先前使用归真大法吸食煞气,体内也残余了少许煞气,这死婴可能将他当成同类老大哥了,无处可去,就只能追寻“同类”。
姜邑说:“我不是,走开。”
待那道黑影低头缩进树后,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门口,姜邑推开大门,随即,竟又听到一声细微的哭声。
扭脸瞧去,那死婴还跟着他,刚刚是被门上的驱邪符纸烫得滚远了。
“……”
姜邑抱着西瓜进屋,抬眼就往里边的床上看。
赵允隋应该是刚醒不久,眼睫原本在闪动,听到动静后就伸手抓着床沿,竭力要起身。
姜邑立马放下西瓜准备去扶他,刚一弯腰,目光却扫到不远处的桌子。
上面盖着竹罩,菜汤齐全。
他面上微动,诧道:“你起来过?”
那边男人已经下了床撑墙过来,低垂着眼:“凉了,我去热。”
“别乱动。”姜邑伸手想拉他,只是一碰又变成了抱,对方双手一滞,立马将他用力圈住了。
姜邑说:“我带了西瓜回来,等会儿吃西瓜。”
屋里有些闷热,他们到院子里打井水,姜邑把两个西瓜全扔进桶里,看着西瓜浸泡在冰凉的井水里,还蹲下去拍了拍:“像是拍脑袋。”
赵允隋也蹲下去,唇角微提,在他后脑勺悄悄摸了摸。
接着,他们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乘凉,赵允隋仿佛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只要清醒着,必然要找些事做,夜里不方便看书,他就拿着木板在那敲敲打打。
姜邑一边看一边问:“你在做什么?”
赵允隋:“食盒。”
姜邑:“真精巧!”
赵允隋垂眸看他一会儿,又继续忙活,把那食盒做完后,他突然说:“门外有东西。”
姜邑一愣:“你怎么知道?”
赵允隋薄唇抿直,低声道:“我灵根还在,能闻到一些气息。”
姜邑想了想,过去挨着他把今天做的生意说了,最后问:“你们修士遇到这种没杀害人的邪祟,是不是会超度?”
赵允隋嗯了声,眼睫垂下,没再说话了。
姜邑顿时有了数,这种超度需要灵力,于是道:“那就等你以后恢复了灵力,再超度他。”
赵允隋身子微僵。
姜邑亲昵地在他唇上碰了下,道:“你别再试图运功刺激灵根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去秘境入口一次,说不定就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他知道神医那些药虽然猛,但不至于让赵允隋反应这么大,想来想去,只能是赵允隋私下趁他不在刺激过灵根。
神医说过,赵允隋修为散尽,身体已和常人无异,若不用那些奇药灌着,甚至连常人的体魄都没有,虽还有灵根,却几乎等同于废灵根了,在身体不变的情况下擅自运气调动灵根,很容易造成身体崩乱。
那句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赵允隋都躲避着他的视线摆弄那食盒,姜邑起身时,他才猛地伸手抓他胳膊:“我答应你,再也不碰灵根了!”
姜邑只是想去拿西瓜,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但听他这么说,也放了心,同时对门外那小鬼也有了安排:既然那小鬼无害,又愿意当小弟,那在找到可以超度他的修士前,不如物尽所用地差遣差遣好了,万一穷奇鬼前来找赵允隋报仇,这小鬼也能做个及时的耳报神。
如此一想,姜邑愈发觉得自己成熟了,有此奸商心态,日后做生意也绝不会亏本,于是去门外给了那黑影一个眼神,唇语一番,对方心领神会,忙点头答应。
西瓜比想象中还要甜,吃完了西瓜,姜邑就起了瞌睡,他不想屋里屋外两头跑,直接就在院子里洗起澡来。
赵允隋每天天黑前都会自己清洗一遍,他身躯偏寒,夏天也不容易出汗,因此也没必要再洗,姜邑瞥他一眼,脱着衣服道:“你先去睡吧。”
赵允隋充耳不闻,在后面帮他兑热水,水温可以后,拿起澡巾说:“我给你搓背。”
姜邑打了个哈欠,本来也不太想动,看他真不走,乖乖转过去。
小院的树上时不时发出蝉鸣声,清凉的夜风摇晃树叶,姜邑身上的热汗被一瓢瓢热水冲下去,瓷白的皮肤染上月光,沾着几缕微卷的乌黑长发,水淋淋,透着雾气。
姜邑觉得身心一下子清爽了,懒懒地说:“我又想吃西瓜了……”
话没说完,就安静下来。
明明不冷,姜邑肩膀还是抖了下,尤其在赵允隋吻上他后背的那一刻,抖得极其明显,抖完了又笑:“别玩了。”
他这句话让赵允隋停下动作:“不是玩。”
姜邑呆了下,低头随便应了声,冲完澡在外面站久了就冷,赶忙拿起浴巾擦了擦,拽着赵允隋回屋睡觉。
他怕热,床上铺了竹席,一躺上去便烙饼似地滚一圈,然后抬头去亲赵允隋。
赵允隋这次却不再温柔,黑夜里盯着他的眼瞳犹如豺狼,没一会儿,姜邑觉得嘴唇疼,起身就挠他:“不准咬我。”
赵允隋任由他挠,依旧狠狠地咬,不仅咬他嘴,还往脖子颈窝咬,又亲又咬又吮,吃人都没这样急的。
姜邑不挠了,呼吸声渐渐变了,恍惚中就说:“我……我忽然想起我以前做的梦了。”
赵允隋的嗓音很低:“什么梦?”
姜邑嘴巴张了张,没说。那个梦里他和赵允隋也是这么玩闹,然后就闹到了别的事上……
他想得整张脸都开始发烧,热得难受,伸着四肢去抱赵允隋,试图降降温。
可赵允隋的身体也变得滚烫,尤其在他主动抱过去的时候,几乎热成了火炉。
他们眉骨抵着眉骨,鼻尖抵着鼻尖。
赵允隋屏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忽然,姜邑听到他说:“阿邑,我受不了了。”
……
曾经梦到的事情在身上真切地重演一遍后,也没能因为做过梦这种“准备”而改变太多。姜邑此前几乎没有哭过,可在这种事情上,很多情绪完全不由得他自己,到最后,只能捂着眼睛,捂不动了,赵允隋俯身帮他捂,一边捂着一边去吻渗出来的泪,最后猛地放开手,没命地啄吻那些扑簌而下的水珠。
屋外夜风呼呼哧哧。
姜邑多了一身汗,头发也被男人手指撩起薅到耳后,他还是嘟哝着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