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姜邑因为想事情泡了很久的热水澡,出来时脸蛋仿佛蒸蛋,滑腻腻的泛着水汽。
他走回房间,赵允隋已经把那件小袄缝制好了,叠好放进包裹里,瞥他一眼又低头,开始裁起纸来。
姜邑问他:“这是做什么的?”
赵允隋目不斜视:“做春联。”
姜邑哦了声,突然说:“过完年还是回王府吧。”
赵允隋微怔。
姜邑说:“你今天已经找到邪祟降生的地方,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赵允隋停了动作,看向他:“是你找到的。”
“嗯,也是。不过我没你这些本事,我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明显知道他在套话,赵允隋想也不想道:“穷奇鬼。”
姜邑一听,好奇起来:“我只听说上古四凶兽里有个穷奇,穷奇鬼是个什么东西?”
“它确实也跟你口中的凶兽有些关系……”赵允隋看得他穿得单薄,正要拿衣服给他披上,姜邑已经跑去上了床,四肢都缩在被窝里,眼睛发亮歪头看他,“你也过来,继续给我讲。”
赵允隋:“……”
他取下破魂剑,脱靴上床,坐得笔直。
姜邑还体贴地将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快接着说。”
赵允隋莫名觉得他此时像个讨故事听的小孩,嘴角提了提,道:“上古时期的所有凶兽都已被神仙斩杀,但死前会残留一些怨气,怨气在天地间游荡,又与煞气结合,有了意识,就成了鬼,穷奇鬼便源自于凶兽穷奇死前的怨气。”
姜邑下意识问了句:“那穷奇你见过么?”
赵允隋徒然抿唇,可用力抿了一会儿还是没克制,唇角一动,竟是又笑了。
姜邑立马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赵允隋如今也才二十岁,怎么可能见过早就被神仙斩杀的凶兽呢?
尽管赵允隋只是笑了一瞬就又绷住了脸,姜邑还是不开心,闷闷地在被子里蹬了他一脚。
赵允隋没生气,反而红了耳根。
姜邑问:“那你应该知道穷奇是什么样子吧?”
赵允隋颔首:“我在师父的藏书阁里看过相关记载,此兽外形如有翼之虎,力大无穷,吃人,喜蛊惑人作恶,常毁信恶忠。”
姜邑附和:“那真是非常凶恶了。”
赵允隋道:“穷奇鬼虽源自穷奇,但并无实体,只能靠寄生他人来移动,以人的执念为食。镶秋苑最先死去的三人时常赌博,对钱自然有执念。”
姜邑问:“可那头发……”
赵允隋:“我所看的记载里,穷奇鬼没有相关特征,头发应该与它本体无关,若它的第一个祭品是许小连,那头发就与许小连的执念密切相关。”
姜邑想了想,问:“穷奇鬼有弱点吗?”
赵允隋道:“它的弱点就是会与祭品共通情感。”
姜邑一下来了精神:“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许小连的弱点,杀它就不在话下!”
系统这时候也憋不住开口:“当然喽,不然命簿干嘛让你与邪祟做交易,不就是方便世子杀嘛!”
姜邑:“……”
赵允隋自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道:“你说的没错。”
姜邑躺了下去,说:“接下来就是找邪祟了,你是世子,回王府王爷不会阻拦。”也阻拦不了,到时候他再易容易容,还是能混进去的。
赵允隋盯着他看了半晌,沉默地也躺下了。
上次那晚亲嘴之后,姜邑睡前都会与他亲几下,今天也不准备例外,床幔拉下后,他用脚蹬了蹬赵允隋。
黑暗里,男人身影一怔,随后靠近过来,将他单薄的肩身慢慢搂住。
姜邑看不清赵允隋是什么表情,但嘴边的唇很热,亲得很小心。
姜邑蜷缩着脚趾,他说:“热。”
亲着他的人微微一顿,呼吸变重,突然在他唇珠上咬了咬。
姜邑想说他,嘴巴一张,说不了话了。
赵允隋在疯了一样亲他,似乎要一口气把他的嘴唇、牙齿、舌头全部嚼碎了吃掉,灼热又缠绵的气息里,他听到赵允隋涩声说:“姜邑,杀了邪祟,我带你回秘境。”
姜邑定住了。
赵允隋说了那句话后,动作就变得极其温柔起来,还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你若想去玩,我就带你出来,若不想,我们就一直待在秘境。”
姜邑说:“不可能。”
赵允隋动作一顿,又缓缓道:“我看得出你想要什么,世上总能找出生长灵根的方法,等找到了,你就不必再修习那些东西,可若想修行,秘境总好过外面。”
姜邑听着这番诱哄般的话,稀奇地看他一眼:“就算生出灵根,我也未必有修仙天赋,你与其找我当对手,不如培养别的高手。”
周围安静起来。
赵允隋不出声了。
姜邑不知道他被自己气得脸色发白,还一码归一码地凑过去又亲亲他,随即躺入他怀里笑了声:“你刚刚那话,倒真像是私奔的。”
赵允隋:“……”
这一夜,赵允隋气得身子近乎发抖,姜邑也睡得不好,倒不是因为那些话,而是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一直没有回王府,村里下了最后一场大雪就春暖花开,赵允隋把那些种子全部种进了菜园里,翻土浇肥,菜一茬茬往出冒。
赵允隋又给他做了春衣,带他去逛集市,买好看的衣裳。
他们在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姜邑每日都与他亲亲抱抱……在某个夏夜,还做了别的。
梦里的姜邑在凉席上哭,哭完了又笑,笑着蹬赵允隋。
可有一天,赵允隋突然走了。
姜邑去哪儿都找不到他,他可以一个人生活,就是觉得到处都空空的,于是他跟邪祟做了交易,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给对方,邪祟帮他找到赵允隋。
梦的最后,就如命簿所言,他在找到赵允隋的那一刻,被赵允隋当做邪祟一箭穿心。
醒来时天还没亮,姜邑懵懵地看着上方,又看看一旁睡着的赵允隋,问系统:“如果我没看过命簿,也不知道他是主世界那个讨人厌的神明,我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他?为他做到那种地步?”
系统:“一定会!”
姜邑翻了个身,来回眨眼睛。
系统还在说:“你现在遵循命簿来做任务还来得及,不要老想着剑走偏锋嘛!稳一点不好吗?”
姜邑忽然说:“不会。”
系统一愣,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这句话是在反驳自己先前的回答。
姜邑又问:“转世的人会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吗?比如前世是个坏人,这世是个好人?”
系统:“会啊,你在主世界被惩罚,一定是做了坏事!”
姜邑皱眉:“是吗?”
系统:“当然,神明不会出错。”
姜邑:“你说我罪有应得?”
系统心虚:“……难、难道不应该是这样?”
姜邑:“我会做出什么事,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就算没有主世界记忆,我也觉得转世不会把我完全改变,我沦落至此,一定是你口中神明的错!”
系统被他吼得发抖,弱弱道:“你、你真不讲理!”
姜邑说:“所以我一定没有做错,是害我至此的人错了。”
系统:“行行行,是神明的错,是赵允隋的错……”
“不,”姜邑突然扭脸看向一旁的人,“赵允隋没错。”
系统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沉默起来。
姜邑悄悄摸了下那张脸,说:“我轮回了好几辈子,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愿意亲他。”说着,又挨过去在对方唇角吮了下。
系统:“……”
赵允隋在他摸自己脸时就醒来过来,只是没有睁眼,他怕一睁眼,那只手就缩了回去。
可对方突然亲上来,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屈,将人整个捞进自己怀里。
他们在被窝里吻得几乎窒息,姜邑先受不了,像头小蛮牛使劲儿翻过来,扳着他的脸,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笑,嗓音有些初醒的憨劲儿:“你是真想杀了我么?”
赵允隋看得出神,移开视线又把他翻下去,亲了会儿离开那双唇,又亲昵无比地在他眉心吻了下。
姜邑不动了,也不笑了。
赵允隋死盯着他,低声道:“今天可以去拿你的新衣服了。”
姜邑:“嗯。”
赵允隋的指腹在他抿直的唇角揉了揉,下床出去做饭。
除夕前一天,村子里到处都是人,他们这对新夫妻在众人起哄下牵手去镇上。
村长还托他们捎带了一些东西,姜邑这次就直接在村子里借了辆牛车上路,他坐在后面,看赵允隋在前面赶牛,看得稀奇极了。
赵允隋回头。
姜邑眼睛亮得出奇,说:“你赶牛真好笑。”
“……”
路上正在化雪,偶尔有风,赵允隋怕他冷,提前带了小手炉给他。
姜邑揣着小手炉跟他商讨回王府的时间和方式,商讨完就没话可说了。
牛车一路颠着,姜邑看到路边一个菜园时,想起昨晚做的梦,他余光望向前面的人影,不受控制地问:“你会种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