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虽然是此刻最好的选择，但柏玉舟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并不可能将人培养成多么完美的傀儡。
所以他暂且只关注于眼前的事情上，至于后续的发展究竟会如何，此刻都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当中。
但虽如此，柏玉舟却还是一个要做，就要将事情做到最好的人。
既然选择了沐知，那他不论如何也会将人快速培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反正至少要让自己满意。
想着昨天在剧本里看到的课程安排，沐知垂着脑袋用手指去拨弄着暖炉周围的细碎流苏，在沉默了好久之后，还是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不是有点烦，是特别的烦。
柏玉舟所教授的知识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华，其中还包含了很多他想要让沐知去掌握的理念和思想。
如此大容量的知识一下子砸进来，沐知都觉得自己的思路到了最后，指不定真的会被柏玉舟给带偏。
那就可怕了。
缓缓描摹着暖炉上的图案，沐知皱着脸在一旁还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愁苦当中，身边原本在假寐的柏玉舟却是悄无声息睁开了眼。
带人回去并不是柏玉舟一时兴趣的决定，毕竟要是放任沐知继续住在那边的话，这来回的距离远先不说，要是被周围的什么人扰乱了计划，那可就麻烦了。
但沐知毫不犹豫的答应，却是让柏玉舟到现在都有些疑惑。
据他所知，这位小殿下虽不常出门，但因为身世和成长经历的缘故，导致他对周围的一切乃至太子都时刻保持着提防。
可他今日所瞧见的沐知，却是乖乖巧巧的，甚至在抬眼看自己的时候眼中还充满了信赖。
真是新奇又可笑。
四周的轿夫动作还算比较稳，除了一开始起轿时候的突然晃悠外，现在在前行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摇晃感。
精致的轿帘自始至终都稳稳当当垂落在门前，轿子里的温度暖烘烘的，沐知在上轿后没过多久便将外头的斗篷给解了下来。
所以柏玉舟现在这么一看，便很是清楚地瞧见青年半垂了眸帘，细密的睫毛正微微颤动的样子。
看样子似乎还是有些委屈。
将手指随意搭落在自己的腕间，柏玉舟偏过头，倒是极其难得地带了些许的兴致，就这么盯着人开始猜测起沐知的心情来。
为什么会委屈呢？
明明那双眼在上轿前还是亮闪闪的。
难不成…
是后悔了？
指腹无声地落在自己的玉扳指上，柏玉舟的好心情倏然间便往下降了一点。
柏玉舟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不喜欢有事情超出自己的可控范围，同时也极其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曾经因为自己的疏忽尝过苦头，所以自那以后，他便喜欢将所有人或事都划入自己的掌控当中。
所以沐知就算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明明是自己答应过来的，并且也是自己搭上他的手上了轿子的，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柏玉舟又怎么可能把人轻易放回去。
这么一想，柏玉舟的嘴角便又轻轻弯了起来，同时挪着目光想要去看看沐知此刻的表情。
可沐知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还在苦恼，这会儿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换了个姿势，他尽可能将自己缩了起来，怀里捧着暖炉，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甚至在柏玉舟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正刚刚低到最底下，随后在一个机灵间又抬了起来。
但他这个动作显然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为就在下一秒，迷迷糊糊的小皇子便又开始小鸡啄米般重复起刚才的举动来。
柏玉舟注视了他很久，在目睹了对方动作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便索性低着脑袋不动了之后，这位身份尊贵的国师便朝着青年伸出了手，随后无情地将他晃醒了。
看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迷茫”二字的青年，柏玉舟的神情自然极了，甚至还饶有兴趣等着对方揉着眼睛，这才开口道：“殿下，我们快到了。”
快到了和到了虽然只相差了一个字，但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却完全不一样。
刚被吵醒没多久的沐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明白这一点，但是在他乖乖点了点头，并且重新端正了姿势之后，他感受着仍在微微晃动的轿子，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快到了？”他眨了眨眼，“那还有多久才能到？”
柏玉舟心情很好地算了下时间，倒还真去回答了对方：“大约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
眼前的青年慢慢圆起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道：“那你刚刚，你骗我。”
就算是老皇帝还在的时候，他来求见柏玉舟时的姿态都放的很低，就俩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明明青年突然拔高的嗓音对柏玉舟来说是大不敬，但男人仍是温声否认道：“臣不敢。”
“每个人对此的理解都不一样，”他瞧着沐知满脸的控诉，语调轻柔，“所以这只是臣对于这个词的理解。”
“并且这三个字本来就带有主观意味，并不能完全去代表这件事的真正结果。”
沐知在文字游戏上从来玩不过对方，好多次下来吃亏的都是自己。
所以听完对方这套熟悉的回答，沐知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生闷气道：“那我也知道一个带有主观意味的句子。”
“什么？”柏玉舟难得询问道。
“就是，”沐知张了张嘴，说话的瞬间似乎是有些开心，“我觉得你好坏啊。”
沐知倒是没有忘记对方的身份，生怕对方因此而怪罪自己，将后半句话说完之后便又飞快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的理解，并不能完全去代表这件事的真正结果。”
他是模仿着柏玉舟刚才的神态说的，但沐知的脸上仍是流露出了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的愉悦。
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柏玉舟轻轻笑了下，倒是感叹道：“殿下可真是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不怕自己，居然还敢用这样的方式去骂自己。
可真是够胆大包天的。
得了意料之外的夸赞，沐知的胆子便又大了一些：“国师你也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哦？”柏玉舟道。
来京城这么久了，就算从来没有去主动打听过，但柏玉舟还是可以清楚知道所有人对自己的评价。
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这些评价大体都可以去归结为三个词。
神秘、清高以及自负。
所以在听到沐知的这句话之后，柏玉舟倒是没有去追究对方的不礼貌，倒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说实话，他对于沐知即将给出的回答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特别是在瞧见对方突然开始皱眉之后，他便越发觉得自己的开口有些多此一举。
于是在察觉到青年沉默了下来，并且表情有些微妙之后，柏玉舟便重新半阖起眼，并不打算去真正等到对方的回答。
可沐知却是认认真真思考了起来。
他算是发现了，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里，男人在最开始的风评都不是特别的好。
这个世界自然也是如此，身为国师，所有人都因为他身上流淌的半妖血统而觉得他是个异类，就连老皇帝心里也隐藏着这样的想法。
在此之前，老皇帝凭借着柏玉舟的能力解决了很多事情，但他却从来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反倒是将所有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久而久之，朝廷内外都对这位空占着国师之位，却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对大家有利事情来的柏玉舟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众人眼中的柏玉舟骄傲极了，他从来不给老皇帝好脸色看，也从来不出席大大小小所有重要的典礼。
就算是有人曾经恭恭敬敬去邀请对方，寄出去的邀请函也会被原封不动退回来。
大家都说他自视清高，明明身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的高位，却又看不起官场中的牵扯到名利的勾当。
但只有看过全部剧情的沐知才知道，面前这位矜贵的国师其实并不是他们所说的这个样子的。
甚至柏玉舟还因为长时间被剥夺了妖力，每个月都会有好几个日子都会不自觉变回虚弱的原形。
这才是柏玉舟不喜欢外出的真正原因。
沐知靠在一旁抿了抿嘴，他想象着对方圈着尾巴孤零零缩在床上的样子，措辞了好久，这才语调认真道：“因为在我看来，国师你是个大好人。”
柏玉舟睫毛一颤，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沐知没有去关注对方的表情，只是自顾自说道：“你会来喊我起床，会帮我出头，还会注意我冷不冷。”
虽然两人至今为止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沐知还是掰着手指去描述着自己所看到的细节：“而且你刚才还带我上了轿子，”
“虽然你刚才故意骗我，”沐知撇了撇嘴，“但是比起传闻，我还是选择相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你。”
“所以在我看来，你就是好人。”沐知捏着手指，对着人笑了下，“还是对我特别好的那种好人。”
作者有话说：
沐小知：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