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床已经铺好了,虽然狭窄而朴素,但是胜在干净,要是太豪华的酒店,恐怕也没法不查明身份就入住。
慕辞把东西放下,开始脱衣服。他本想直接就睡的,可之前的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拖着困乏的身子噤了浴室。
小旅馆的设备还很古老,淋浴间是黄铜的喷头和把手。慕辞之前住在顾家,顾淮也只教过他怎么使用恒温淋浴器,面前这种需要手动调节的东西,显然没法按几个按钮就能出热水。
慕辞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才试探的伸手去拧动黄铜把手,喷洒而出的凉水当头浇下,冲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乍暖还寒,晚上尤其冷,屋里也没烧暖气,慕辞头发上挂着水,极其可怜的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慕辞就开始出去找出租屋,他在小旅馆付了三天的房费,也像无头苍蝇一般找了三天的出租屋,最后一天终于福从天降,碰见一个在读大学生找合租的舍友。
这是个大四学生,在备考研究生,学校图书馆自习室过于拥堵如同春运火车站,所以他想在校外找个安心上自习的地方,正好碰上同时在找房子的慕辞。
慕辞这人无论放在哪儿都如同一块品相极好的暖玉,十分的引人眼球。
该大学生多年连任外貌协会主席,秉承着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只要好看就行的优良传统,一下子就被慕辞的颜值所吸引了,当下便提出要和他一起合租。
慕辞没有身份证,顺利租房的唯一途径就是让大学生租下房子,自己在悄摸摸的住进来,每月给他一半房费。
他把自己这个主意告诉了大学生,心里还有点儿忐忑,怕被人当成了在逃的通缉犯。没想到这位受了十几年安全教育的大学生毫不在意的一挥手,一点儿也没多想的同意了。
他伸出手去与慕辞握手,“那以后就是舍友了,合租愉快,我叫巫明。”
这个姓氏很少见,慕辞想起了从前的一个故人,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
筋比腿粗心比天大的大学生巫明染着一头金黄的头发,剪的很利索,浓眉大眼,一身潮流运动衣,身上充满了一种叫做青春与缺心眼的东西。
与之相比,慕辞的气息实在太冷清,他轻轻的握了一下巫明的手指,垂下眼帘,“我叫慕辞,很高兴遇见你。”
就这样,慕辞和巫明开始了同居生活。两室一厅的屋子不算大,不过慕辞和巫明的行李也不多,倒是挺正好。
巫明表面上看着神经大条,好像个奔跑在绿茵场上的足球队长,但谁知道他背地里还是个挑灯夜读的学霸呢?慕辞经常看见他抱着一大摞书进去,一天都不出卧室门,有时候慕辞切个水果给他送进去,看见他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着一堆高深莫测的专业书,看得人晕头转向。
慕辞把水果盘放下,眼神一转,忽然落到了墙上的悬挂式书架上,最下面一排摆的竟然是很多古籍,其中以玄学八卦居多,鬼神道法为次,还有几本本草纲目。
慕辞不由得一愣,哑然道:“巫明,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巫明摘下耳机,大概是奇怪慕辞为什么这样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哦,你看见这个了啊。”
他随手抄了一本道法古籍,放到桌上摊开,书页有些泛黄了,但应该也不是原版。真正的古籍放到现在纸都脆了,一翻就烂,这本书虽然旧,但还算结实,应该是再版。
巫明随意的翻了几页,“听说我们祖宗十八代都是修道的,所以我从小也接触过这些,还挺有趣的,就留了几本书,没事就研究研究。”
慕辞盯着他有些微卷的头发,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心中逐渐有了影子,他艰难的问道:“巫祝山……是你什么人?”
巫明一愣,尔后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盯着慕辞看了几秒,才慢慢的答道:“巫祝山,是我的祖上。”
“我前段时间帮家里修过族谱,在里面见过这个名字。”巫明仔细回忆着,“像我们这种特殊的家族,对追本溯源有着很强的执念,所以以前的事都记得很清楚,这个巫祝山活在懿朝,具体哪年忘了,不过他是个道士。”
“我见过他。”慕辞脱口而出。
巫明愣了一下,随后眼神变得怜悯起来,同情的看着慕辞,“天公不作美,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傻了。几百年前的人了,都没给我这个贤良子孙托过梦,你从哪儿见的他?。”
“……”慕辞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真挚可信,缓缓道来,“我真的认识他,那个时候,他给了我一块玉佩。”
巫明懵然:“啥玩意儿?”
慕辞拉了一张椅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大有一副腹中有长篇大论要阐述一般。巫明被他这种严肃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不由自主的松了手中的笔,凝神静听。
慕辞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来历,在顾家的经历,投井,穿越,一切的一切都全盘托出,如实相告。他甚至都顾不上丢脸了,把顾淮的事儿也说了出来,而巫明回应他的只有一张震惊成表情包的脸,和一只默默伸向手机打算叫救护车的手。
这人绝对是脑子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
心地善良的大学生巫明无比的悲天悯人的看着慕辞,心中叹惋,真是天妒美人,红颜薄命啊!
巫明:(°□°)
第三十九章 他凭什么就这样毫不留恋的离开
慕辞见他不信,心里也有些着急,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巫明奇怪的眼神,继续往下说:“我二十岁时下江南巡游,路上遇到一个年轻道士突发病疾,昏倒在路边,我把他带回马车里,喂了应急的药,才救了回来,这个人就是巫祝山。”
“后来他告别之前,送给我一块玉佩,神神叨叨的说以后若有无妄之灾,玉佩可以救我一命……”
慕辞说到这儿,忽然若有所思,神色有异——他跳井穿越的那天,身上是带着那块玉佩的,只是临了被季云舒伸手一抓,落到了他的手里。
难道说自己能穿越到现代,是得缘于那块玉佩?
可惜玉佩现在不在自己手里,没法证实了。
巫明听他这样说,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他一声不吭的起身,从书架最下面抽出一本古旧的书来。
这本书要更加的老,翻页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极容易破碎,但巫明毫不心疼的哗哗的翻着,期间落下不少的灰尘和纸屑。
终于,巫明听下手,手指按在纸页上的某一处,只见上面是手写的笔迹,一笔一画的书写着:懿朝丰历年,祝山为访宣华隐士游历江南,路上突发讳疾,被贵人所救。掐指一算其后有血光之灾,故赠解忧佩一块,以表感激。
这本书是巫明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记,当然也翻新了很多次,但是里面的记录都是真实可靠的,而且此书从不外传,就连族内也只有男丁可看,绝无泄漏给外人的可能。
但慕辞竟然毫无破绽的讲述出这段故事,除非他真的是当事人。
巫明虽然出身在一个神神叨叨的家族里,但受了大学四年良好的教育,基本上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此时就成功的惊掉了下巴。
穿越剧谁都看过,可谁真正见过穿越过来的人啊?
巫明盯着慕辞那束在脑后的长发,一时间无比纠结,脸色如同便秘了三天一般。
“等,等会儿……你先叫我消化消化,我这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巫明扶着桌子站起来,“那个解什么忧佩,还在你手里吗,给我看看。”
慕辞眼神一暗,“不在了,跳井时有人想来阻拦我,阴差阳错的把玉佩拽走了。”
“也就是说,当时是玉佩打开了时空通道,你才能来到这边?”巫明抓了抓头发,一头微卷的金发更显蓬乱,慕辞看着他,无缘无故的想起了曾在路边看见的金毛猎犬。
“解忧佩,解忧佩……”巫明一边念叨着,一边又哗哗的翻起了手中那本岌岌可危却无比珍贵的家族传记,忽然眼睛一亮,“啊,找到了!”
慕辞好奇的谈过头去一看,左上角画着一个玉佩大致的纹样,旁边写着一行字:解忧,解人之忧,安人之心,平人之难,结连天水,流通地河,连古通今,祖上流传下来,未曾见其功效。
下面还有一行朱笔写的小红字:已赠有缘人。
估计是巫祝山把玉佩送给慕辞之后,才写下的。
慕辞的目光在连古通今四个字上停了很久,才慢慢的道:“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能穿越时空吗?”
巫明不愧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大学生,此时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重塑了世界观,态度已经完成了从“这人脑子坏了我得想办法送他去医院”到“他可能真的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啧啧啧居然让我碰到活的了”的转变。
他现在惊吓过度,已经反常的平静了下来,甚至是接受了自己舍友的说辞,还觉得有点儿好玩。
“应该是的,连古通今,大概就是能打开时间的通道。”巫明不由得兴奋的骂了一句,“草,虫洞啊,这可是多少科学家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居然让我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