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新上任半年的家主顾淮迈开长腿出来,夜晚的劲风吹起西装的一角,管家将早已备好的大衣递过来,顾淮摆了摆手,没有接,披着一身的寒气进了主宅。
这半年来他很忙,忙的焦头烂额,顾家这个家族从民国发迹,至今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欣欣向荣,各项产业涉及多个领域,大到房地产矿产业,小到杂志服装业,均有涉猎,脚踏黑白两道,自然也更难管理。
顾淮年轻,手底下有很多人不太服,所以他费了半年的时间给家族换血,在很多重要的位置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手下,也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不少前朝旧臣。
林林总总的收拾了大半年,威信树立得深入人心,跺跺脚就有一大堆人脸上陪笑背后哆嗦,算得上是坐稳了江山。如此迅速的掌握权力,这得归功于他更甚于父亲的铁腕和冷血,还有超乎常人的谋略。
管家白零小跑着跟了上来,脸色有异,“顾总,今天下午的时候,女佣在后院的池塘边发现了一个人。”
“什么人?奸细?”顾淮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白零紧跟着,纠结的皱着眉,“不太像,倒是有点儿像演员,还穿着古装,留着长发。”
顾淮的脚步停了一下,“什么东西?”
“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白零从小和顾淮一起长大,彼此熟了,说话也有些没礼,“女佣经过后院的时候看见那人倒在水边,怎么叫也叫不醒,就先把他安顿在客房了。”
白零又说,“大宅的防御没问题,警报也没响,这人出现的太蹊跷了,我就想等着顾总回来,看看再做定夺。”
顾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人要真是敌手派来的奸细,你们这群管安保的就等着收拾行李滚蛋吧。”
夜里吹来的风很冷,老板的眼神也很冷,年仅二十七的管家兼安保部长白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顾淮已经撇下他,大步往主宅走了。
白零见自己暂时没有被炒鱿鱼的危险,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光是进了主宅的花园就暖和起来了,这里的院子都是由国际知名设计师打造的,地下深埋着恒温管道,周边做着保温设施,让各色花卉在寒冬也能反常的开放。
顾淮气场很强,而且毫不收敛,要是搁在古代,他绝对是一代帝王。顾淮目不斜视的穿过这些造价昂贵的奇花异草,站在门口的保镖立刻打开房门,恭迎‘圣驾’。
白零快走了几步赶上来,稍微有点儿气喘,“顾总,跟盛鑫那边的合同都已经放在书房了,您现在要过目吗?”
顾淮正要点头,忽然想起刚才提到了的那个古怪的人,便改了口,“不,先去看看那个从水边捞出来的奸细。”
白零叫苦,都说了那不像奸细啊!
据白零所说,那人被安排在主宅二楼的客房里,顾淮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私人医生在照顾着。
医生见老板进来,赶忙起身问好,顾淮点了点头,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人太瘦了,身子裹在厚实的棉被中几乎看不出样子来。顾淮心说,难道是个女的?
他伸手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那人露出了半张脸来。
很漂亮,也很白,让人移不开眼。这是顾淮的第一感觉,这人的眉眼很细致,大约是因为在发烧,颊上有淡淡的粉红,眉头轻蹙着,纤长的眼睫温顺的垂着,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但这是个男人没错,只是很精致罢了。
顾淮挑起他的一缕头发看了看,果然很长,还有些潮湿,是因为从池塘里出来的原因吗?
白零想提醒他注意安全,万一这人真的心怀不轨,突然暴起伤人,那他这个管家兼安保部长真的不用干了。虽然他一人身兼两职只拿一份工资,但那工资真的很高啊,更重要的是失职容易被灭口啊!
白零立刻就想过去,但顾淮已经掀开了整张被子,这个纤瘦的男人一下子就暴露在日光灯下,而且,竟然是全/裸的!
顾淮脸色一滞,利索的放下被子,将人完完整整的包起来,不过白零刚才瞥了一眼,就有点儿感叹,这人真是漂亮,身子又白又嫩,跟玉似的。
私人医生走过来解释,“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有点儿发烧,我把他衣服脱了,也没别的衣服给他穿,只能先这样。”
“喂药了吗?”
大概是顾总很少开口关心人,医生愣了一瞬,才回答道:“喂了,他现在着凉了有点儿烧,一会儿烧退下去就能醒了。”
顾淮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人一眼,转身出去了,“等他醒了来书房叫我。”
白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板离开,心里天翻地覆:这不对吧!按照顾总的性格,不应该立刻一盆冷水泼醒这可疑人士,然后严刑拷打逼问出他的身份目的幕后主使等等吗?!
果然是色令智昏啊老板!
白零一转身,果然见医生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白零深感遇到了知音,上去和医生握了握手,“你也觉得顾总不对劲儿吧?”
理科医生有理有据的分析:“如果老板真的见色起意,对这人动了心,那我作为一个曾脱光他衣服的人,应该会死于非命。”
白零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放心,丧葬埋一条龙,我给你包了,兄弟一场,给你打八折。”
医生:“……”信不信我给你打骨折?!
由命不久矣的私人医生亲手扒下来的衣服被送到了顾淮书房,请他过目。
这衣服已经由女佣烘干叠好,顾淮单手拎起来看了看,果然如白零所说,是件大袖交领的古装,除了这件外衣,里衣内搭包括亵裤都有,还有一些配饰。
令人费解的是,这么多衣服里,竟然一件现代的东西都没有,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连条内裤都没有。如果这只是个古装爱好者或者演员什么的,那未免也太过了。
顾淮端详着这件月白色的亵衣,脑中忽然掠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那人不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啦啦啦啦啦啦
第三章 你在看什么,月亮吗?
药物让幕辞深陷于梦境之中无法醒来,他的眼皮很重,睁不开,梦里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坐在花园的古井旁,安静的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然后他在一片朦胧烟雨中抬起头,看向面前沉默而不善的男人。
幕辞冷漠的注视着他,好像不曾温情过,他低声道:“季云舒,如果我手里有一把刀,一定会把它插进你喉咙里。”
季云舒身后是他的亲兵,剑拔弩张。季云舒摆手示意亲兵稍安勿躁,然后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回道:“应当的,殿下的刀法向来很好。”
幕辞手一紧,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玉佩,他张了张嘴,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稳了,甚至是有些颤抖的意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我离心的,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雨大了,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来,晶莹剔透。季云舒有些出神的盯着那滴水珠,他回想了一下这三年时间,自己和幕辞形影不离,但好像几乎没看见过这样脆弱的表情。
幕辞的神色明明很淡,但季云舒就是莫名的联想到了脆弱这个词。
“从一开始。”季云舒缓缓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是大皇子的人,没有什么离心不离心的,我说喜欢你,是假的。”
幕辞颤动了一下,一颗晶莹的水珠从他睫毛上落了下来,“所以从我房间里搜出的那件龙袍,是你放的?”
季云舒闭了闭眼,没说话。幕辞忽然嘲讽的笑了起来,“你现在还在提防我,有必要吗?你今天来,不就是要杀我吗?”
“我只是受大皇子殿下之命,来带你去受审。”
“受审?”幕辞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私藏龙袍是死罪,受不受审还有区别吗?就算父皇网开一面,大哥会让我活着离开地牢?”
幕辞的眸光忽然冷冽起来,“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不安,他害怕太子之位会落在其他人头上,所以他绝对不会让我活着。”
“但我不会死在你手里的,季云舒你记住,我不是死在你手里!”
远处阴云压城,暗雷轰鸣,如野兽从喉咙中发出赴死的嘶吼。幕辞就那样盯着季云舒,然后毫不犹豫的向后倒去,落入了漆黑的古井中。
季云舒一惊,立刻便上前伸手去抓,但他只来及抓到了幕辞身上的玉佩,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那人就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
季云舒满头冷汗,大雨滂沱而下。他慢慢张开手,那块月白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掌心,沾满了雨水。
……
雨为什么还不停?
幕辞很迷惑,为什么他死了还能听到雨声?身子底下软绵绵的,身上很暖,好像盖着什么特别柔软厚实的东西。
他动了动眼睫,慢慢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有个白衣服的男人在往杯子里倒水,哗哗作响。
这个男人的装束很奇怪,幕辞茫然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房间里非常的亮,周围却没有烛灯。难道现在是白天?幕辞下意识看向窗外,一轮圆月撞进了他的视野。